这天,盈芳家的晚饭,一直从傍晚四点,吃到晚上八点。
菜式丰盛是真的,前几天,萧三爷和小李上山逮了不少野味回来,腌一部分、熏一部分、醉一部分,完了还留了两只鲜鸡。
女婿回来,这两只鲜鸡都端上了桌。白切鸡、荷叶鸡、板栗烧鸡、麻油鸡,总之,两只大山鸡,捣鼓出了四道菜色。
却也不全是菜色丰盛的缘故。主要是话题多。这个问完、那个问。
向刚知道,家人这是关心他、惦记他,因此耐着性子有问必答。
说到决定性的战役时,顺势把小金供了出来。
照搬照抄了讲给媳妇儿听的那个相对温和的版本。瞒下了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遭遇。
果然,老爷子几个听了相当感兴趣。
“真的?居然还有这么通灵性的蛇?”
“上天保佑!肯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特地派蛇来帮咱们国家的。”
“兴许是哪个善心菩萨变的。”福嫂压着声音说。
这次大家倒是没拿“建国后不许成精”之类的破除封建迷信思想给福嫂洗脑。
“后来呢?打完仗没再看到它了?”姜心柔好奇地问。
向刚笑笑:“我也不知道,也许回家了吧。不过我想,那么通灵性的蛇,不会屈居于某个地方,也许满世界在游历呢。”
这是为哪天不经意地在家门口发现小金做铺垫呢。
“说的也是。”姜心柔不知想到啥,压低声调神秘兮兮地说,“说出来我怕你们不信。前几天,我在后院拔草,看到一只黄鼠狼从邻居家窜过来,正想赶它。你们猜我看到了啥?”
“蛇呗!窜出来把黄鼠狼咬死了。”萧三爷翻了个白眼,“这事儿你和我们讲过了。哦,女婿不知道,你继续说。”他摆摆手。
姜心柔没好气地瞪丈夫一眼:“那不叫蛇,乖囡说那是家龙,保家中太平的。每户人家都有一条。问题不是这个。那蛇咬死了黄鼠狼之后,回头朝我笑了。哎哟我当时都惊呆了。一条蛇居然对我笑。真的!我当时和福嫂也说了,就是怕你们不信才没讲。但我肯定没看错。”
萧三爷摊手:“好吧好吧,假设那蛇真朝你笑了,你说说它怎么笑的?嘴角上扬?还是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姜心柔一时说不清,跺脚道,“总之我肯定没看错。就是怕你这么质问我,所以我没和你们说。不过有个事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咱家的仓房一没撒老鼠药、二没安老鼠夹子,但从来没出现过老鼠咬米袋。一开始我还以为雁栖公社干净的缘故,家家户户都这样。哪晓得有天听西隔壁邻居说,他家养了两只猫,米袋子依然天天遭殃。老鼠打的洞,数量赶超他家的门了。你们说怪不怪……”
盈芳和向刚对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还用说嘛,因为家里常驻着小金派来保护他们一家的蛇小弟,老鼠不敢来啊。
“也许是这块地风水好。”
老爷子捋着胡子发表个人观点。
“也可能咱家阳气重,老鼠喜阴,阳克阴,所以老鼠渐渐少了。”萧三爷拍着大腿道。
“迷信!”姜心柔点评。
这天没法聊了。
萧三爷决定还是等晚上上床了再和媳妇儿理论。饭桌上还是和女婿聊吧。女人这生物,总爱把天聊死。
翁婿俩凑一块儿,地唠起这场战役,不时地碰一下酒盅,豪气地一饮而尽。
眼瞅着一坛酒喝掉大半,当丈母娘的看不下去了。女婿才回来,你做丈人的一个劲拉他喝酒啥意思?想把他灌醉然后让闺女独守空房?照理不该撮合小俩口小别胜新婚的么?
于是打断丈夫的神神叨叨:“好了好了,女婿才回来,你让他安生吃顿饭,少喝酒。再喝下去该醉了。有话明后天再说也不迟。没见乖囡满肚子话都没说,只想女婿吃顿安生饭么?你倒好,一顿饭下来,没见你停过嘴……”
萧三爷张张嘴,心说冤枉啊。前半场不都是老头子在问么?还有媳妇儿你,光那条逮黄鼠狼的蛇,就唠了半个钟头。到老子这才聊几句?至于闺女儿,方才在房里肯定说了很多小情话了。要不泡个澡哪需要那么久?
然而接收到媳妇儿递来的眼神,萧三爷纵有满腹牢骚也不敢辩驳。得得,来日方长。横竖人回来了,今儿没唠完、明儿接着唠呗。今儿没喝痛快,明儿继续喝!
晚饭后,不等闺女开口,姜心柔抢先抱过玩累了睡着的小宝贝进西屋。
萧三爷也乐呵呵地一手抱一个,跟在他媳妇儿后头。进门的刹那,回头冲闺女眨眨眼。
“知道你俩小别胜新婚,不过也别闹太晚了。女婿明天还要回山上开会的吧?”
盈芳的脸颊一下爆红,悄悄看向刚。后者也正眼含笑意看着她。喝了酒,仿佛连眼神都带着醉意。
盈芳感觉自己醉了。不饮自醉。
所幸堂屋里除了他俩没别人了。
老爷子和小李吃过饭,借口下棋去隔壁院了。想来也是给他们小俩口腾空间。
福嫂麻溜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躲进灶房洗刷。
场面一下好尴尬。
向刚看着媳妇儿的样,心里忍不住发笑。上前环住媳妇儿的肩,将人带进了东屋。
“想笑就笑吧。”盈芳还能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噘嘴坐到床沿,顺手捞起一件衣裳叠着。心里仿佛燃气了炮仗,砰砰跳个不停。浑然不觉床上的衣服原本叠得整整齐齐,是她自己又给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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