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王,大梁宫来报,无忧公主有孕了。”
闻言,赵政和梁儿皆是一震。
梁儿默默将头低下,双手不自觉的拧紧了袖口。
在这一瞬,赵政与无忧相拥欢好的那一幕竟又浮现在了她的脑中。
即便已经知道那并不是赵政的错,可她仍是忍不住心中的万般苦楚。
赵政亦是面色骤冷,双手成拳。
他声音不大,却寒似冰封:
“退下!”
内侍觉出气氛不对,立即敛头躬身,速速退出了殿外。
殿中再次仅剩赵政与梁儿二人。
赵政将身转向梁儿,左手覆上她已拧做一团的小手,右手轻柔的抚上她苍白微颤的面颊。
忽的,梁儿的眼中有泪溢出,赵政忙用指尖将它们轻轻擦去。
他小心的捧起梁儿的脸,眼见着那双动人的杏眸之中写满了委屈。
赵政的心狠狠揪着,颤声道:
“对不起……”
对于姬无忧之事,他除了“对不起”,已再说不出其他……
梁儿的鼻尖一酸,泪,滚滚而下。
赵政倾身上前吻上她沾湿的睫毛。
“对不起……”
伴随着又一声道歉,赵政在梁儿的面上自上而下一路轻吻,终是停在了那娇嫩的唇上……
片刻,他合了眼,将梁儿紧紧收在怀里。
他暗自许诺,往后一定要对梁儿更加宠溺,以弥补此次他带给她的心伤……
十日后,昭阳殿。
案前,赵政双手持着一卷书信,面色不甚好看。
“政?”
梁儿刚端了凉糕进来,忙关切的问:
“是何事?”
赵政咬牙。
“王翦又借口身体不适,回绝了寡人。”
梁儿轻声一叹。
赵政欲让王翦重披战甲,挂帅伐楚,可王翦心中始终不忿,算上这一次,他已是接连四次在书信上拒绝赵政了。
梁儿将凉糕放在案上,跪坐于赵政身边柔声道:
“这般看来,若要尽快请回王翦,唯有劳烦你亲自去一趟频阳了。”
当初赵政弃用王翦而选了李信为将,王翦一气之下跑回了老家频阳,此后便再没回到咸阳来。
而依史书记载,赵政这一趟频阳之行亦是不可或缺的。
赵政垂眸,无奈笑叹:
“呵,也只能如此了。这个王翦真该庆幸我比昭襄王的忍耐力好些,否则以他这般刁难,恐怕早已同那白起一般下场了。”
当初长平之战,白起坑杀了赵国四十万兵,赵国主力尽毁。
昭襄王便令白起趁胜追击,直取邯郸。
白起觉得长平一战秦虽大胜,却也耗得全军疲惫,不宜再大动干戈,便执意不战。
昭襄王派人劝了他数次,他就是硬着脾气不肯妥协,终于触及了昭襄王的底线。
昭襄王最后一次派人去找白起,送去的不再是书信,也不是王令,而是一把用于自刎的长剑。
其实此事之中,昭襄王并非昏君,而白起早年便已屡立奇功,亦非恃宠而骄之将。
怪只怪,那二人全都能力盖天又固执己见,白起也太过信赖自己与昭襄王之间的君臣之谊。
殊不知,所谓君臣之谊,建立的前提就是“一君一臣”,一上一下,并非平等。
臣必须要依君之令行事,否则将被视为“反”。
昭襄王身为君王,派遣一员将领出兵攻战,本应只是一声令下便可解决,可他却能做到耐着性子与白起沟通多次,这已尽了君臣之谊。
而后来的那柄长剑,就只能说是白起未尽好他的为臣之道,屡屡抗命,罪有应得。
只可惜,一代战神,就这般因为自己的执拗而死在了自家君王的剑下……
思及此处,梁儿敛头淡笑。
王翦,你的确应当偷笑,若无赵政这般开明的君主,而秦此时也已无退路,怕是你真的会命不久矣,又怎会成就你那千古传诵的赫赫战功?
战机不宜延误,第二日,赵政便亲自与梁儿乘快车奔至频阳。
频阳,王氏祖宅。
秦王亲临,王翦自是带着王氏上下跪拜相迎。
梁儿的视线一直未从王翦身上移开。
这个老将军始终称病不肯出战,故而此番赵政亲临,他总该要先装出个生病的样子来,免得气氛太过尴尬。
只见他一瘸一拐,身形摇晃,无论是跪下还是起身,动作都极是缓慢,倒还真像个重病在身的老年人。
梁儿不免暗自失笑,都知道王翦领兵如神,想不到他装病竟也是一流的。
一番礼节过后,众人被遣退。
厅堂之内,仅剩下赵政、王翦、梁儿,还有一个负责记录秦王言行的史官。
赵政不想再耽搁时间,面上微讪,直言道:
“寡人此来是专程为将军致歉的。”
王翦霎时老脸一白,摆出一副惊恐之相。
“大王何出此言?老臣可担当不起啊!”
赵政岂会不知王翦是装的,可他却并未介意,依旧一脸愧色,微敛了头道:
“彼时寡人没有采用将军的计策,轻信了李信,致使秦军在楚境受辱。寡人现已知错,恳请将军返回咸阳,再度统我大军,扬我国威。”
赵政身为秦王,已屈尊降贵亲自登门致歉,将姿态放低到了这般,可王翦仍是颤巍巍的躬身一揖,推辞道:
“大王言重了。大秦武将众多,能人辈出,又岂会非我一人不行?老臣已近耄耋之年,病弱体衰、昏聩无用,伐楚一事,大王还是另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