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卷竹简自成蛟颤抖的双手中滑落。
“全军……覆没?蒙将军……整整十万大军……因为我……”
一代名将,加上十万秦兵,因为迟迟等不到援军而无一幸存,他们闭上眼的那一刻,定是满心的怨恨……对公子成蛟的怨恨……
“呵呵,那蒙獒也是跋扈惯了,定不会料到自己会有如此结局,想来还真是痛快。”
樊于期负手迈着方步,大摇大摆绕过成蛟,一屁股坐在了本应属于成蛟的主帅的位子上。
“哦对了,公子此刻若是心情不佳,便跟梁儿入屯留城去散散心,看看热闹解解闷。”
成蛟垂着眼不去看他,淡淡道:
“不必了。”
樊于期敛眸一笑:
“现下那屯留城里的热闹可是百年不遇,末将劝公子还是抽空去看看的好,不要等事情闹得大了,再惊到了公子。”
成蛟听出事有蹊跷,抬眼瞪向樊于期,刚好樊于期也缓缓看向了他,眼底尽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成蛟心生不安,忙扭头带着梁儿出了军营,同时也有一小队人马紧随其后,直直入了屯留城。
成蛟与梁儿已经习惯了整日被那十几人监视,此时便也随他们跟在身后。
因人口众多,屯留城内显得有些拥挤,似乎处处都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乍看之下,倒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并觉不出有何异样。
可若细瞧,却可见每十人就能有三人手中握有一块锦布,且周遭议论纷纷者也不计其数。
这个时代,锦布并不多见。
一般的告示都是书写在竹片之上,唯有出自于宫廷直发的公告,才会使用锦布发放。
在这个处于大秦边境上的小小屯留城,又怎会出现如此众多的织锦布告?
成蛟顾不得多想,径自从一人手中抢过一张,一看之下,便被那寥寥几字惊得勃然变色、两眼圆睁、仰身倒退了几步,被梁儿及时出手扶住。
“公子!”
梁儿一边扶着成蛟的手臂,一边侧目看向他手中的告示,竟也为其上内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面写的,正是对赵政秦王室血统的质疑。
不,与其说是质疑,倒不如说是坐实了他为吕不韦之子的事。
而此告示之所以很是让人信服,是因为其末尾的署名是……
庄襄王之子——公子成蛟……
众人突然被一个生人抢了告示,而此人看过之后又情绪激动、行为反常,使得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如此。
梁儿快速平复了一下心神。
震惊归震惊,但是,该弄清楚的,还是要问的。
“诸位,敢问这告示是从何而来?”
一人见梁儿发问,便答道:
“今日一大早,就有两人骑着战马在大街上急驰而过,所及之处,便有此告示满地飘落。现下,屯留城内几乎已是人手一份了……”
成蛟的眼紧紧盯着那锦布上自己的名字,梁儿从未见他有过此刻这般嗔怒的神情。
“樊于期!……”
他字字狠厉,将手中锦布揉作一团,拉了梁儿便翻身上马,直奔回了军营。
走至樊于期帐门外时,成蛟却示意梁儿止步。
“你在门外等我。”
梁儿一怔,满目担忧。
“公子……”
这些日子,无论何时,她都是与成蛟同进同出。
此刻成蛟不让她入内,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成蛟是要涉险;要么他们即将说的事,梁儿不便知道。
成蛟将团做一团的锦布告示狠狠扔在了樊于期的脸上。
樊于期一顿,却不气反笑,语带嘲讽。
“屯留城里可好玩?”
成蛟没理会他的问话,怒目直视他的眼。
“是谁准你如此放肆的?”
樊于期佯装一脸不解。
“公子这话没头没脑……末将愚钝,着实听不懂。”
“华阳太后?”
成蛟依旧怒视着樊于期,此名一出,他眼中更是增了几分怫然。
樊于期见此,便收敛了先前的不恭,俯首轻笑,踱步走至成蛟身侧。
“呵呵……其实公子聪明得很,却不知为何总是要装作年少无能……公子自十一岁起便自命为蛟,至今已有近七年,难道就未曾想过要化身为龙,一飞冲天吗?”
成蛟身形笔直,气宇绝然,却十分不相称的白了樊于期一眼。
“本公子自幼散漫惯了,那个位子不适合我,你们若是想争便自己去争,为何总要牵扯上我?”
樊于期唇角一牵。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虽是秦公子,体内却也流着一半楚系的血。公子自幼丧母,楚系又怎能忍心将公子丢下?”
成蛟摇头嗤笑,仰面叹道:
“呵……呵呵呵……罢了……事已至此,我与你辩这些又有何用?想来用不了多久,咸阳便会兴兵讨伐……”
他看向樊于期,面色无波,语气平平:
“你还是好好准备应战吧。”
“呵……公子放心,末将等了这么多天,就是要让天下皆知赵政与吕不韦只是贼人窃国,届时我大军便可一呼百应……”
樊于期见成蛟让他好好准备,还以为成蛟为能保命已改了主意,便兴致勃勃的讲起了自己的计划。
可还未及他说完,成蛟便淡淡扫了他一眼,招呼也不打就转身走了出去。
樊于期这人,他是打从心底一眼都不想见了。
“公子……”
梁儿见成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