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一年。
历时十年有余的郑国渠终于竣工。
它由仲山西麓谷口起始,西引泾河、东注洛河,绵延三百余里。
沿途冶河、清河、浊河、石川河等皆被收入渠中,水量递增。
郑国渠在泾河、洛河、渭河之间构成密如蛛网的灌溉体系,改造了相当于现代近三百万亩的盐碱地。
由于秦王政当初宽宏大量放过郑国,至使高旱缺雨又落后的关中农业终于迅速发达起来。
曾经雨量稀少、土地贫瘠的关中,如今已是富甲天下。
六国大骇。
十六年前的都江堰,今日的郑国渠。
如今,哪怕秦想要由太行一路东出,途径赵、燕,马不停蹄打至最东边的齐国,想必都不会缺少粮草。
如此令秦人振奋的时机,赵政定是要派兵出去打个几城、试试身手的。
于是,王翦上任大将军后打的第一仗就是领兵攻赵。
王翦为主将,桓齮为次将,杨瑞和为末将,预计拿下赵国九座城池。
寝殿之中,梁儿翻身趴在赵政身侧,满面肃然。
吕不韦虽然除了,但是楚系还在。
事关楚系利益,还是要拿到榻上来说比较保险。
“大王今日为何要密令王翦在邺城攻得一半时,只留桓齮一人继续进攻,而让王翦弃邺城赶去攻橑阳?”
赵政轻笑反问:
“如此一来,结果会如何?”
“桓齮一人独揽战功。”
想到桓齮又能威风一时,梁儿心中便不是滋味。
赵政笑意更甚,随手捏起梁儿的一缕青丝绕于指间。
“正是如此。以他的实力,若让他一人领兵攻城,胜算实在太低。如若每次都要凭靠运气让他自己立下战功,寡人等不急。”
梁儿眼中一亮。
“大王之意……”
她眼眸微敛。
正所谓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赵政不甘心让桓齮死的太快太轻松,便设了这个局。
他既身为将军,那便让他荣于战功,也止于战功。
“寡人之意……你可还满意?”
赵政的面上,鬼魅之中夹杂着柔情,竟也毫无违和之感。
有这般腹黑的赵政在,梁儿根本不必担心复仇之事,他一人定会安排得妥妥贴贴。
梁儿唇角缓缓牵起,伤怀之中亦是含了一抹快意。
“如此……甚好。”
不久便有战报传来,王翦果然按照赵政的安排,在马上就要将邺城攻下之时,突然分兵赶往橑阳,留桓齮一人拿下了邺城。
咸阳人人皆赞桓齮勇猛善战,战功卓著。
此时赵政再次秘密传信于王翦,命他在桓齮与他汇兵之后、即将攻下橑阳之时,再度分兵转去进攻阏与,仅留桓齮一人打完橑阳之战,大功独揽。
而阏与一战,王翦领兵仅十八天,便令军中俸禄不足百石的校尉离军归秦。
秦国军队是以军功论俸禄的。
校尉不足百石,也就说明他们能力不足。
王翦筛选到最后,原军之中,每十人仅有两人被留下,而这些人便个个都是军中精锐,以一敌十。
正是这样一支士气极高的精锐部队,攻下了阏与、栎阳、平阳等多座城池,加上之前的邺城和橑阳,刚好一共九城。
平阳一战,桓齮更是亲手斩杀了曾参与尧山之战的赵将扈辄,也算是报了些许当年秦国十万大军之仇。
对此,秦举国叫好。
桓齮其人,已然成了英雄一般。
赵国连失九城,又拿士气正旺的秦国没有办法,心中不快无处发泄,便转而去攻燕国,想要将损失的国土在燕的身上弥补回来。
“启禀大王,赵已取得了燕国的狸城和阳城。”
巳时,战报直达昭阳殿。
赵政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奏章,半垂着眼,低声道:
“如此,就让刚回咸阳的王翦等人折返……”
他顿了片刻,忽然抬眼,冷眸之中幽光袭人。
“直攻邯郸。”
赵政此四字一出,通报之人双目圆睁,惊愕之色尽显,却最终也只能应诺退下。
梁儿整理书简的手也是一滞,复而很快便恢复如初。
赵政注意到了梁儿的变化,侧目睨道:
“想明白了?”
梁儿见赵政问话,就停了手中动作,端坐答道:
“大王虽是命王翦直攻邯郸,但秦尚未做好灭赵的准备,此番定是别有他意。”
赵政亦是正襟微凛,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
“赵王偃年纪虽已不小,为人却甚是幼稚。他向来好大喜功,为赢得城池,更是在燕赵战场上大耗兵力。故此,此时的赵都邯郸,定是最为空虚薄弱的。”
梁儿抬眸。
“可是赵国还有一个李牧。”
赵政唇角一挑。
“没错,邯郸被袭,赵王偃必会匆忙召回驻守北境的李牧。到那时,寡人便撤回王翦,只留桓齮和杨瑞和于阵前。”
“为何?”
这次梁儿是真的不懂了。
不是理应让战力最强的王翦去对抗李牧吗?桓齮和杨瑞和怎会是李牧的对手?如此安排,秦军岂不必输?
见梁儿满脸大写的问号,一副如小孩子般的痴相,赵政顿生怜爱,又暗道梁儿虽然聪慧,却在用兵上还是弱了些。
他眸中满溢着温柔的笑意,抬手轻刮了一下梁儿的鼻尖,给出的解释仅有四个字。
“田忌赛马。”
梁儿早已习惯赵政对自己种种亲昵的举动,可这刮鼻尖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