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厚重的鲜血将脚下的土地,染成一片浓郁的墨黑。
东阳王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颤抖的双手上已看不清原本肌肤的颜色。
他忽然很想笑。
“哈哈哈哈……”他一面笑,一面吞着嘴里的血沫。
“杨骏啊杨骏,我早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东阳王笑得无比嘲讽道:“你是一个贤主明君。为了江山稳固,煞费苦心。咳咳!当年先帝也没有你这番雷霆手段。臣弟当真佩服!”
场中,杨子雍脸色发白。武皇帝骑在马上,凛然不可一世。
北坡上,霍南君目睹着这一切。
她已然明白,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没有什么比逼东阳王当众谋反更有力的罪证了。
所谓的李道弹劾,不过是冰山一角。
武皇帝要的,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个再也不可能威胁到皇权的兄弟。
霍南君心底升起没齿的寒意。
“想当年,我们十几个兄弟,也是在这围场,陪父皇狩猎。我记得,那一年我们还合作围捕了一头熊,每个人都是那么兴奋而团结。当时宫廷的画师还画了一副秋狩图。”东阳王陷入长久的怅惘:“只可惜,画还在,但画上的人,已经被你和先帝一个一个抹去。现在,该轮到我了,咳咳咳……”
禁军将领想上去补一刀,免得他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
却见武皇摆摆手,安静的听他说最后的遗言。
“为了皇位,先帝弑父弑母,你弑兄弑弟。哈哈哈,所谓皇族,要么享受杀戮后的荣华,要么成为权谋中的刀下鬼!你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你怀疑所有的兄弟都会反你。你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位兄长了……皇位已让你的心因猜忌而彻底冰冷!你活该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东阳王疯狂笑道,一双眼睛仿佛世上最恶毒的诘问:“咳咳……咳……皇上,臣弟会在九泉之下,诅咒你。望你的天下山河永固,咳……让你的血脉万世长存……让我看着,你的儿女会如何继承你那肮脏的血统,哈……他们又会用怎样表面浮华的辞藻,去装点你的碑文!咳咳……杨骏,我希望你能活得够久,亲眼看到那……一切……”
东阳王浑身浴血,跪倒下来。
杨子雍脸色苍白,微微哆嗦。杨亦姝紧抿双唇,指甲深深嵌在掌心中。
二皇子杨子诀,和四皇子杨子勋相继赶来,满脸震惊的盯着那一地血腥。
“王爷!王爷!”将士们眼泪纵横!谁能想到,今早还与皇帝携马言欢的亲王,眼下已成为一具尸体。
武皇的眼睛如海中漩涡,深不可测。
他的身上带着俯瞰天下的气势,他注视着那双不曾瞑目的眼睛,说道:“朕会让你看到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创立杨家的盛世王朝。”
武皇帝闭眼。
禁军将领道:“东阳王率兵谋反,所有府兵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是!”
隆隆战鼓急如骤雨。这是进军的号角。
北坡上,出现一支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
中护军将军抽出长剑,长喝一声:“杀——”
重甲骑兵如浓云压顶,从坡上俯冲直下。撞进东阳王的府兵阵营中。
府兵配备的是狩猎用的轻甲软弓,根本不适合近身作战。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赤裸屠杀。
人叫马嘶,鲜血的花朵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的绽放!
兵器的交接异常尖锐刺耳。
断裂的手臂,被长枪勾出的肠子,没了眼珠的血窟窿,惨叫飞出的头颅……
真实的战场,就是这样充满了视觉的震撼!
杨子雍和杨亦姝何时见过这等场面,杨亦姝当时便呕吐起来。
杨子雍更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霍南君站在北坡上,嘴唇发白的握紧马缰。看着那血腥厮杀的战场。
她看到李意在各种残肢碎肉间,呼啸往来。割断对方喉咙时,没有半分犹豫。
就连他射杀东阳王时,神情也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他早已预习过许多次这样的场面。
鲜血溅上他的侧脸,将原本脸上一道小小的伤口掩盖。
霍南君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属于禁军的李意会出现在这里。
曾经武皇帝金口玉言,南朝没有面向东阳王的屠刀。
霍南君相信,当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武皇帝也曾是这样真心允诺的。只是随着yù_wàng的膨胀,身份地位的改变,让曾经的诺言变成了阻碍中央集权的羁绊。
时间,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最初的衷心。
武皇帝不愿违背许诺,留个出尔反尔的骂名。
所以,才有了李意。
李意杀东阳王时,用的不是刀,而是箭!他也不是南朝人,他是魏人!
他利用这个在朝中一直尴尬的身份,却帮助武皇除去了一个最难以下手的重臣。
这是霍南君重生后,亲眼见到的第一场谋杀。但绝不是最后一场。
它是这样光明正大,而又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或许在皇后提出让太子及冠,诸王进京时,武皇帝便动了心思。
或者,还要更早。
否则,最早涉入圈地案的三县,怎会恰巧都出自东扬州。
圈地案、太子及冠、李道弹劾,看似是毫不相干的三件事。
但最终却被揉捏进一件事。
武皇帝做事,从来都喜欢一箭双雕,一石三鸟。
他草蛇灰线,在打压地方豪绅、肃清吏治的同时。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