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李连风下班回来,李笑颜热了饭菜和粥,一家人围座吃了,李笑颜在厨房收拾完了,到客厅里坐下。李连风说:“你也大了,过了十八,国外的孩子们到这个岁数都自谋出路了。”鲁遥说:“那都是传闻,你又没出过国,说的跟真的似的。”李连风说:“你说的也对,我的意思是应该接触接触社会了。”鲁遥说:“还太早吧,现在还是应该好好学习,等毕了业一辈子都得接触社会,不接触都不行,何必急于一时呢?”李连风说:“你说的也对,但是社会内容是很广泛的,现在不只学校,将来不只医院,还是多了解了解,好歹都见识一下,培养的更有抱负、更有心胸,将来做为医生,更有同情心,更有涵养。”
鲁遥说:“人生有限,有些东西是不需要了解的,比如做为医生,没必要了解你们工地搬砖的。”李连风说:“你说的也对,但是你做为一个医生,一旦了解了一个病人,就比如搬砖工人的生存状况,就会更体谅他的行为和想法,更慈悲,这就叫心胸,了解一下人世疾苦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医生,高高在上,自命清高,是不会有大成就的。”鲁遥说:“唉,医生以维护人体健康为目的,重要的是技术,管治病就行了,管那么多不累死才怪。”李连风说:“你说的也对,周恩来有言: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这无字句处,即高尔基笔下之社会大学。你现在和将来身边都是有肝胆人,有理想、有抱负,要是再能从无字句处读书就更好了。”
李笑颜说:“要我去你们工地搬砖吗?”鲁遥说:“那种力气活儿你怎么干得了。”李连风说:“搬砖不必,做个文员,跑跑腿儿。”李笑颜说:“有工资吗?”李连风说:“给你提供实习机会就不错了,想拿工资?你会什么?”鲁遥说:“打字员还一千呢。”李笑颜说:“就是。”李连风说:“我只提供工作,不提供工资。”李笑颜说:“不去。”鲁遥说:“我们公司门口的超市在招收银员,一千七,你去试试,就是不知道招不招寒假工。”李笑颜说:“我去。”
李笑颜通常晚上十点睡觉,在九点五十五分整的时候,程东浩打来了电话,李笑颜看着电话号码一阵紧张,响了三下,接了,喂了一声,程东浩说:“到家了吗?”李笑颜说:“是。”程东浩说:“这会儿要睡了吧?”李笑颜说:“是。”程东浩说:“来北京吗?”李笑颜说:“就不去了,我爸让我去挣下学期的学费。”程东浩说:“干什么?”李笑颜说:“无技术纯身体承担型劳务。”程东浩说:“没必要,要进医院实习吗?”李笑颜说:“我还什么都不会,我爸主要想让我接触一下社会,了解一下我的正常轨迹里遇不到的人生。”
程东浩说:“去试试也好,你会更加明白什么是你想要的生活。”停了一会儿,说:“想我了吗?”李笑颜说:“想了。”程东浩说:“想我什么?”李笑颜说:“你爱我吗?”程东浩说:“你跟我,我就爱你,你不跟我,那就算了。”李笑颜说:“那你不爱我。”程东浩说:“那你爱我吗?”李笑颜说:“你爱我,我就爱你,你不爱我,那就算了。”程东浩说:“我爱你,你愿意跟我吗?”李笑颜怒道:“我恨你。”挂断了电话,她等着程东浩再打来,然而并没有。
李笑颜是跟程东浩报着上床这个主题去的,但当程东浩也执着于这个主题的时候,李笑颜又转而关注精神与爱,对程东浩这种纯动物性情怀表示怀疑。人呀,就是这么不容易满足,即使明知道程东浩不是这个意思,也难免失落。
第二天早上六点,李笑颜到了小区的篮球场,离的老远就开始筛查秦关。从他最不可能出现的篮架,到他惯常的篮架,一眼映入。李笑颜早有准备,仍象被雷了一样,下意识的胆怯的停下脚步傻在那里,犹如站在悬崖边上,在狂风里飘摇,又黑又长又浓密的头发乱草一样飞扬、黑色的宽袍大袖衣袂翻飞,几乎立足不住,一只高飞的老鹰在天空里盘旋,哀鸣不断,遥远的天国里传来神的呓语,庄严肃穆不知所云。又见那魁梧敏捷的身躯,稳健灵巧的步伐,李笑颜的热血与激情强烈的在胸中翻腾撞击,狂涛怒海,真想冲过去将他一拥入怀。然而,李笑颜看了良久,鼓起勇气,若无其事,以从容就义一般的心情,低着头,拍着球象以前一样毫无征兆的上去就打,好象从未离开。
她感觉到秦关看了他,水一样的眼波一闪而过,象一滴泪滴入李笑颜的心田。都是熟人,有人问她:“放假了?”李笑颜说:“是。”那人说:“半年不见又漂亮了。”李笑颜说:“还是大哥您慧眼识珠。”那人说:“是你叔。”李笑颜说:“哥哥别闹,看脑袋上长的都是青草,脸上滑的站不住脚。”那人笑道:“说话这么文艺,不是谈恋爱了吧?”李笑颜说:“没有,就是因为没恋爱憋的。”那人说:“这丫头,准是没少让人伤心。”
一不留神,就跟秦关对上了,李笑颜横冲直撞,跟他对阵的时候,李笑颜素来都是拼尽所能,因在他面前,李笑颜总感觉犹如触天一般的被他笼罩却可望而不可及,这真是可喜可恼可哀可叹。秦关也对她从不放水,因此十有八九,球被抢断。往常,李笑颜是个守规矩的球手,绝不耍无赖。这一次,李笑颜球一脱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抱住秦关,连扯带拽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