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繁忙而又充实的一晚。
李右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早就醒了过来,用井水胡乱擦了把脸,就急匆匆地去找张谦。
“我要去见统制,秀才你有什么嘱咐我的?”
“想好怎么说了么?”
“想好了。”,在衙门里混了这么多年,李右自然知道向上官汇报工作的套路:不怕有问题,怕的是,只有问题。
做下属的,至少要准备好几个应对的方案--不管好坏--供上官参考,然后再坚决执行上官高屋建瓴的指示。
还没走到村口,李右远远就见到社祠那里围着一圈人,隐约还听到传来喧哗声。他顿时觉得不妙,顺手抓住一个路过的村民问道:“这位大哥,那边咋了?”
村民显然是认识他的,目光中有些畏惧,还有些憎恶:“叶举人家二娘上吊死了。”
“上吊了?”
李右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
他往社祠方向走了两步,突然醒觉过来,调头往外走去。
这种坏消息,一定要由自己亲自报告给统制,若是等到统制从其他渠道知道的话,那就糟了。
刚走出村口,他的脑袋又嗡了一声。
前方奔过来几匹高头大马,为首的可不正是想要去见的统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一咬牙,小跑着迎了上去。
听完整个故事,岳丘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几个人呢?”
“关在柴房里面。”
“拖出来,先游街,再押到打谷场去,砍了!”
“是!”,李右慌忙应道,然后转身就跑。
“等等。”,岳丘叫住了他,吩咐身边的亲兵道:“你去跟张谦说。”
亲兵领了命令,策马便去。
“李书办,你去借个锣。”,岳丘的目光投向社祠方向:“游街的时候把锣敲起来,让乡亲们知道,我们义勇军是主持公道的。”
“是!”,李右大声应道。
……
叶山老汉是在出门种田的时候,听到叶大娘子的哭声的。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毕竟乡里乡亲,人家还是孤儿寡母的。
一去就看到了叶家二娘的尸身,脸上又青又紫,舌头伸得老长,煞是吓人。
叶大娘子呜咽着哭,看见有人来了,仿佛有了主心骨,就嚎哭着把原委说了出来。沙河村自古便有这个风俗,女人家会在长辈去世的时候,用婉转悠扬的哭腔来诉说对于长辈的思念和不舍之情,似乎是她们天生的技能,叶山老汉听得多了,所以很快就了解了前因后果。
几个孩子也跟着哭,小的那个哭了几声,就小声地叫饿。
叶山老汉一声长叹,回头去看浑家,老婆子也不是个吝啬人,就把准备带到田里的晌饭拿了出来,给送了过去。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粗糙的饭团,叶大娘子猛然爆发出来,扑上去抱住地上冰冷的尸体,使劲捶打着地面。
慢慢的,上田的人都围拢过来,交头接耳地,互相打听着。
叶小山愤怒地诉说了叶家二娘的遭遇,最后激动地挥动着拳头:“找他们算账去!”
大家都同情地看着叶家的母子们,愤怒地看着叶小山指向的所在,但是无人应和。
老汉抓住了儿子的胳膊:“那几个腌臜货,有官人撑腰呢!”
“阿大你不说官人是好人么,我去找官人讲理去。”
“莫去。”,却是叶柴火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就算官人是好人,那也是不讲理的。”
旁边的人沉默着,阴郁的愤怒如汇聚的乌云,萦绕在人群之中。
叶大娘子的嚎哭声已经变成了抽噎,几个女人家在那里帮她给二娘做收拾,几个年长的老汉,则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帮她处理后事。
没有族长出头主持,因为族长昨天已经被处决了。
老汉们热心有余,威望却不足,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得出个结果来。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钱。
买棺材要钱,办宴席要钱,下葬的土地也要钱。实在没办法,只能裹条草席往山里一埋了,可是这话谁也说不出口。
正踌躇间,却听到道边传来一阵锣响。
有几个娃娃跑得比锣声还快,叽叽喳喳地叫道:“四大金刚游街啦,四大金刚游街啦!”
什么?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看去!”,叶小山喊了一声,拔腿便跑,往着锣响处跑,很快就看到了敲锣的人。
就是昨天在台上讲话的那个官人。
官人走几步路,敲几下锣,几个半大孩子跟着他跑前跑后的,他也不发火,也不驱赶,只管向前走。
后面五六步远的地方,是一组三个人。王二麻子那该挨千刀的货,背上插了根木棍,脖子上挂了块牌子,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双手被捆住伸在前面,绳子被一个拿刀的大兵牵着,就像牵着一只猪一条狗模样;稍走慢点,后面那个大兵就用矛尖去戳屁股,于是麻子便踉跄着紧走几步。
“活该!”,叶小山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接下来是同样的三组,然后是一队持刀举枪的兵,村民们不敢插进去,等军队走过,才跟了上去,边走边议论纷纷。
“老天开眼!”
“甚么老天开眼,是官人开眼,帮俺们除掉这几个痞子。”
“杀了都不解恨。”
“听说真的要砍头,就在打谷场。”
“真的杀啊,不至于吧……”
昨天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