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坚毅的目光最终在泪光中碎成片,他有坚持,她也有啊!
她用巾帕摁去泪光:“那边是家,我们这边也是家或许他认为自己老了,于我们而言已经没什么作用。但他只是活着,便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对这个家的恩赐。”
“他们来了。”狐狸的内力传音忽然钻进我脑中。
“谁?”我反问。
“徐夫人,还有高渐离。”他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碗喝茶,传过来的声音却多了一丝笑意,“希望高渐离那小子机灵点,趁他师父不注意点个穴道什么的。别人的人生我们可无权插手,劝说什么的,简直无从下手。”
我眨眨眼睛,深有同感:“不如你给高渐离一个内力传音试试?”我的内力没有他的深厚,至少我没察觉那两人的到来。
“好主意。”狐狸放下茶碗,面上还在继续听老夫人的话,实际上已经传音去了。我再抿口茶,这回还是苦涩无比,但回味中竟然有了甜意。
“是啊,爹对我们这个家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俆菱筠涩然一笑,“可为什么爹只看到过去,看不到现在呢?我还想自己的孩子降生后,第一个见见外公呢。”
江无夏见不得她难过,连忙安慰:“爹不会看不到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爹一时没反应过来。而且,当初出事的是大伯家,正因为如此,咱爹才放不下啊。”
紧接着,便是数声叹息。这确实是个左右为难的选择。
“依我看,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就应该一家人共同面对!这样丢下我们去寻仇,爹想过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现在的家会怎么样吗?”俆菱筠的情绪就像六月天,忽晴忽雨,有时还夹杂着雷暴。
我放下茶碗:“这些话,你们为何不给前辈说说?让他知道你们心里的真实想法,再做选择会不会好得多?”
在这里怎么商量都没用不是吗?与其在这里哭诉、抱怨,纠结,不如直接告诉徐夫人本人。没什么比这样做更有效。不过,他们一家人都倔,连个徒弟出来都一股子的倔劲儿。
要他们直接给对方说,还真是有些困难。甚至是老夫人,她也沉默了。
我摸摸鼻子,不过现在应该被听到了。
倒是俆菱筠,她正偏着头,似乎正在思虑我的话。江无夏一言不发的牵着她的手,目光温存。我好奇看着那双从进门开始就没分开过的手,徐夫人的这个女婿到底是何方神圣?
高渐离说过他的武功底子比我好不了多少,听说还是个孤儿,向来嘴笨。不过却能得徐家姑娘喜爱和徐夫人的赏识,真是个奇人。正想着,我感觉自己的手忽然被一片温暖包裹。
是狐狸,他还刻意用力握了握,仿佛在说:看人家牵手做什么?我也会牵你。
可人家俆菱筠是需要安慰啊!一般人谁会动不动就牵手啊喂!我耳根子一烫,赶紧将手抽出来。不过才抽了一半就被他重新握住,且不放开了。
我正焦灼,忽见发呆的俆菱筠眼睛直直看着门口:“咦?爹?!”
徐夫人正僵直的立在门外的廊上,听见俆菱筠的声音,一直藏在他身后的高渐离才抱着剑出来。顺便还解了徐夫人的穴道。徐夫人一得自由,立刻怒瞪着高渐离:“臭小子,敢算计你师父!罚你面壁思过三个月!”
“师父,罚我的事以后再说,您倒是先看看听了师娘和师姐的话要收回成命不?”高渐离脸上堆着笑,对自己挨罚毫不介意。说话时还刻意朝狐狸看了一眼,竟带着感谢意味。
狐狸不动声色回以一笑,用内力给我丢来一句话:“这个高渐离倒是个风骨郎朗的剑客,比他那个善于算计的师兄好太多。”
我差点被口中的茶呛到,不过立刻又揶揄道:“狐狸,我们家应龙还在那位善于算计的师兄手里疗伤呢,你打算怎么办?”凡是不该看一面啊,而且我隐隐觉着凤青轶将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凤青轶了。
祁靖远好半晌都没再传话过来,脸上神色如故,眼中却风起云涌。
“等一下我们要是晚上走不成,为夫就好好和你算算。顺便,让你忙活点别的事。别老记住那个闯祸精!”好一阵,狐狸才甩过来这么一句话。
不过,我已经无暇顾及。因为前面的情况有些紧张,徐夫人从走进来到接过自家妻子递过来的茶碗,都没说过一个字。
是啊,他的确被过去的回忆和种种蒙了眼,看不到现在的家和家人。他自以为只要给他们安排好一切,就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就像当初离家来鬼谷学艺的时候。
爹曾让他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天,反思自己的过错。
可他认为凭借那条龙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那种日子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可是,最后他却失去了那个家,年迈之际最容易回忆过去,曾经孤注一掷的苦果让他迫切想为过去做点什么。
而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
只是,方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些家人们顾及他的想法而闭口不言的那些担忧却让他醍醐灌顶。他差点再一次走了曾经的老路。
俆菱筠紧张的望着徐夫人许久,才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爹,你都听见了吗?”她一开口,连老夫人也瞧过来。
徐夫人将捧了许久的茶碗放在地上,里面的茶他一口都没动过:“嗯,爹都听见了。没顾及大家的心情,是我思虑得不够周全。”随着话音吐出的,是一口绵长的呼吸。
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