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伊始,沿街的茶楼酒肆、商铺店面,走街串巷的货郎,无处不在卖端午“节物”,“卖桃枝柳条、葵花菖蒲、艾叶米酒、五彩缕避瘟扇咯~”,高亢的叫卖声里夹杂着关于沐阳王妃的闲言碎语四下传开。
有人说“这个端午浴兰节,谁若是不知沐阳王妃的事情,定要被人笑掉大牙。”,此言绝非夸张。
沐阳王和王妃伉俪情深这些时日上至古稀老翁,下至总角孩童,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因着丧子,沐阳王休沐在家,每日里携着王妃沈小讷在县京城里城外游玩,又不加避讳,大张旗鼓地在各处街市上采买,端午节将至坊市生意也好,看到得人就更多,故而不是县京百姓乐于传闲话,实在是沐阳王夫妇招摇。
五月初五,王孙百姓、商贾贵胄皆采艾悬于门户,以阻挡毒气;楝叶插头系五彩绳于手臂,以驱散病瘟;角黍包金,香蒲青青,泛舟投江吊屈平。
因沐阳王对王妃的体贴不减反增,让原本打算看沈小讷笑话的京中贵妇贵女大失所望,端午节当日,各府家宴上俨然做好阵仗要就沐阳王妃的事说道一番的妇人们,此时相视一眼,不由的一声悲叹。
家中有未出阁的女儿的妇人惆怅这么优秀的男儿怎不是她们家的女婿;家中无待嫁女子的妇人,年纪轻的愤懑自己怎没找到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夫君,年纪大的虽面上赞一声沈家小讷好福气,心里却记挂着自己族里有无适龄出挑的未婚女子,太医已言明沐阳王妃伤了身子恐有些年月不可生育,正好容得其他人家往王府塞人。
民间哪怕是高门贵府礼仪甚严尚能议论说道此事,可到了皇宫禁院就只有谈些风花雪月避开这个话题了。
今年也不知圣上因何非要在这一日设家宴,说是一家子人随意聚聚热闹热闹,可这般森然的环境只怕强颜欢笑都难。
祁采采看了眼在场为数不多的妃嫔、公主,再算上新生的三皇子在姜贵妃眼角的余光里都静悄悄的,再瞄了瞄相对而坐的太子谆和沐阳王、姜太傅和萧太师,心不在焉的萧惟余,还有小心赔笑坐在下首的沈尚书,看来看去只有笑意融融的彤宝公主和驸马像在过节。祁采采唏嘘不已,圣上凑齐这么一桌子人,硝烟滚滚啊。
这一年里在座的很多女人都过得不好,无论是母族势起的宸妃,还是心心念念后位的姜贵妃,痛失爱子的沈小讷,备受冷落的姜鹭闲,经此一年,都变得故人难识。
宸妃锋芒尽敛,气质越发娴静,姜贵妃妍丽依旧,威压更甚从前,沐阳王妃无喜无悲,只有看向沐阳王的时候面部表情才活络起来,姜鹭闲在东宫熏陶了一年,举止虽不能说无暇,但学人扮优雅也有七八分神似。
当然,除了太子妃祁采采。
成婚的女子性情大变无外乎因为生活不如意或是夫妻不和睦,皇宫里的女子更多了来自同性的倾轧,亲情友情主仆情谊的背叛。
然而祁采采被东宫的主人保护得很好,这一年只要祁采采不再同之前那般去烟花酒肆,不避开影卫独自行动,太子谆都由得她。十之又四的年纪,祁采采爱玩且玩心大,每日里白天去琴泣的小院坐坐,与钏儿、金珠化身翩翩公子玩得不亦悦乎,次次皆是日头偏西才回东宫。
相比以前礼法束身强装淑媛,祁采采爱极了这般无拘无束的日子。自从结识了琴泣这个知己,祁采采觉得运势转好,太子也不碍着她去找琴泣,东宫事务有匪石做主,姜侧妃也不在她眼前晃了,安逸得仿佛在朔方郡。
唯独觉得欠了太子谆人情,她也知道钱家的事太子谆牺牲有多大,很是感动,当是以为太子待她们祁家不薄,不至于让她祁家唯一的后人为姓钱的混人受罚,却从未将太子的好归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上。于是这一年间祁采采每日出去也会顺手带些街坊的小玩意给太子,不在于多么精致,在于那份心意。
要说姜侧妃被太子以“钱公子隐疾未愈,君子当信守诺言”为由搪塞至今,也不知太子还给她说了什么,这位姜侧妃非但没有因此去找姑姑姜贵妃诉苦,还沉下心学习礼仪。
东宫至今也就祁采采和姜鹭闲两个女主子,太子妃和太子关系和睦,侧妃也安静,这两个女主子一个成天不在,一个闭门学习,东宫的美好得仿若世外桃源。
“圣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太监高亢的调子将一脸傻笑的祁采采拖回现实,许是这一年真的太安逸,在这种环境下她都能走神,祁采采忙端正了体态起身迎接圣驾,却踩了裙矩险些跌倒,还好习过武反应快,侧步弓腿稳扎了下来。
“嗤。”旁边传来一声讪笑,祁采采不用看便知是姜鹭闲。
两人许久未见,即使来宫里都是分了时间各自乘车辇而来,此刻也来不及说什么,皇上和太后就一前一后到了殿上。
“陛下圣恭万福,太后凤体千禧。”
一派和谐的声音。
“袭云,去安排她上来吧。”
袭云尚宫一身枣红宫服,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听得皇帝的话,退出殿外,不一会殿里就熄了几盏宫灯,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婉转的琴音响起,一个身着五彩华服的女子踏着节拍而来,步步生莲,脚腕上带着银铃,随着步伐叮铃作响,行至殿中央时乐声转快,琵琶之音渗入琴音如珠玉落盘,女子也自这一刻疾转如风,看至此不少人皆知这女子跳的当是胡旋舞,可女子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