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假,过会换正章,先看看同篇恶搞《蒹葭采不采》
娘说我出生就带着异象——那年,是朔方的六月,可是却天降大雪,连三日未见稍停,直到我呱呱坠地。要是我是个儿子,这种异象或者有什么积极的含义,相信巫祝也会引导百姓们给这个男孩子赋予一些神话的色彩,比如他可能会上战场,立奇功;比如他可能会上朝堂,建伟业,反正一定会在未来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最不济也会成为一个农业专家,比如像神农,带领一方百姓从此走向丰衣足食的好年代。可惜生出来的我,是个女孩,在大雍朝这个重男轻女的国度里,这事就没有什么值得炫耀或者祷告神庙的必要,于是这么奇异的事情就被湮灭了。
但是事件本身就透着一股灵异,我想要平淡都不可能。
就仿佛小时候听过的说书先生的弦子一拨,高亢的嗓子一扯,
带着浓郁的沙漠沙砺子味的朔方口音一出:“话说……”
话说,我,祁采釆,朔方安抚使祁隆的女儿,当朝太子妃,死了。死因是鸡骨头卡到嗓子眼。
这个死法很不上台面很不文艺也很不符合太子妃身份且有损皇家颜面。所以,我听到坊间流传的太子妃死因都是说因着东宫太子府走水,惊到了被囚居在有小冷宫之称的清悟宫的太子妃,简单地说,太子妃被吓死了。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端着茶盅的手哆嗦了不止一下,上好的茶汤撒了我一裙幅。我果然是出生在六月飞雪时候的人,天赋异禀,与众不同,卓尔不凡,死便死了,却又活了。借着吏部尚书沈知味家千金沈小慎的身体活了。
说起这个小慎,在太子府我是经常听太子侧妃姜鹭闲说起的,
“啊,姐姐,听说这个沈小慎文采极好的,太子当年喜欢的不得了。两岁的时候就被指婚给了太子,写的那些诗词,坊间都在传唱,太子也誊抄了她的不少诗词呢,可惜了,要不是生有恶疾,咱俩这样的粗人,也不可能侍奉太子呀。真是人生无常啊”
大笑一声我说呸,我知道姜鹭闲说这些是气我。不过话说,当年听见这个沈小慎,觉得就是个狐媚子,而今,却用了她的身体。
太子喜欢这个女子的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知道我的活动范围,就在沈府偌大的宅子里的东园,平常就是两个丫头供使唤,一个婆子值夜,为的是怕人多嘴杂,说出去我并没有多么恶的“疾”。前段时间小慎真正大病时候,添的使唤丫头婆子的,一个个都被指使出了园子。爹和娘为此有点内疚,我倒无所谓,在清悟宫,我也只有金珠和钿儿两个丫头,还被那个太子克扣米面粮油的,不也一样好好活着吗?
其实并没有好好活着,终于还是因为走水时不幸啃着鸡骨头而被噎死了。
听说太子哀恸不能自抑,请奏皇上,准停灵二十七日,予皇家葬礼,赐太子妃娘家黄金十锭,擢朔方安抚使使祁隆,也就是太子妃我的亲爹一品护国大将军聊以慰……听说葬礼风光无限,县京万人空巷,皆去观礼了太子妃出殡。可惜作为主角,因诸多限制,我没有亲临。说是此后很多日子,县京城的茶肆酒楼就刚满十六岁便惨死的太子妃的正史、野史和秘史展开了内容丰富的讨论和争执,正方、辩方和第三方常常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如这旱了大半年的县京的天气--暴烈、干燥。京城里已经出现了好几例瘸腿断胳膊事件,这很令大理寺卿伤脑筋,毕竟这几例里有官二代和富二代,而官一代和富一代们都认为自己的儿子没错,于是事件愈演愈烈,终于演变成官官之争、富富之争、官富之争还有穷穷之争。国子监自然不能人后,太博士们协同在朝的,在野的、结党的、不群的大文豪,小文人们纷纷写出了《伤太子妃》、《太子妃殇》、《再见太子妃》以及《不可能见太子妃》等催人泪下的深度好文。
听到这些,我竟无言以对。十六年的人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享受了三年令人艳羡的皇室生活,却还有一年是在冷宫度过,只有前十三年也许才是采釆心心念念,无忧无虑的好日子罢。
关于太子的哀恸,我必须嗤之以鼻,他真会做作,“我”活在他家的时候,他听那个姜鹭闲谗言,把“我”打入了冷宫!各种虐待,还有姜鹭闲骗我说太子薨了,害我被鸡骨头卡死,凡此种种这仇不报都非君子!只是不知道我远在朔方郡的爹娘知道我死了,该是怎么样的恸。我要好好活着,我还要去见我的爹娘。
我曾在月圆之夜,月缺之夜都试探了,看有没有可能离开小慎的身体,我模仿过年节时巫祝跳大神的样子,惜乎无论我如何上蹿下跳,念念有词,焚香祷告,都没什么用,记得有一次被丫鬟花坞看到过,忘不了那丫头错愕的眼神,想来她们的主子,一直是稳重的。后来过了二十七日,太子妃采采下葬,我再也不敢试了,我离开小慎的身体,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