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神号降下了所有船帆,在墨汁一般的海面上缓缓滑行。
透镜海沟这样的深海之上,船只无法抛锚,这样顺着惯性前进,很可能会迎面撞上那个绿色的浮岛。
这里不是落日群岛,丹尼尔对海水和船只的控制有些不太顺手,当他控制住速度,让沉默死神号缓缓停下的时候,船舷距离岛上那些伸展向外的枝叶,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
靠近观看,卢卡发现这个绿色的浮岛和他最开始的印象截然不同。
浮岛的周围,如同一般小岛的海滩一样平缓,但构成沙滩的,却是无数细嫩的幼枝,柔软卷曲的嫩芽互相纠缠,编织成一张略带鹅黄的绿色地毯。
“这好像不是水草。”菲尔按照自己的科学尝试判断。
“的确不是。”丹尼尔同意他的说道,“我对它们一点控制力都没有。”
“水草不可能在空气中长到这么高的。”奥莉指着前方说道。
从岸边再向前,大约十米左右,平缓的植物地面陡然升高,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壁。
构成这墙壁的藤蔓比海滩上的那些粗壮很多,也是一样的扭曲纠结。而且卢卡仔细观察之下发现,那些枝条竟然是活的!
每一根枝蔓都在努力伸展,似乎是想在拥挤的墙壁上争抢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好让那不怎么耀眼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偶尔,那些纸条顶端,还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花朵拥有五片柔美的花瓣,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从盛开到凋零的全部旅程。然后,在花朵落下的地方,又迅速生出新鲜的藤蔓,加入墙壁之中。
伴随着每一朵淡蓝色小花的枯萎,墙壁上光秃秃的花萼都会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即使是卢卡这样,似乎从不知道忧郁为何物的人,都难以逃脱那一声声叹息的影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抵抗力稍差一些的诺拉和菲尔,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林德更是直接,坐在甲板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东西是不是有魔力?”奥莉问道,她的情绪也陷入了低谷,但还不至于影响思考和行动。
“不是魔法。”卢卡感受了一下答道,“应该是心理暗示之类的东西。”
“是啊,”闭嘴用翅膀抹着眼泪说道,“你看连西娅都不开心了,她可是对魔法免疫的,我们好惨……”
卢卡意识到,如果再不加以抵抗,恐怕自己的船和船员都会陷在悲伤之中,哭死在这海沟上了。
他打起精神,给自己加了一个幻音术,正要说话,耳边响起一声若隐若现的女声:“唉,好累啊,不如躺下来睡吧。”
这声音轻柔舒缓,又飘忽不定,在卢卡听来,倒像是从自己的脑子里发出。
“好吧,我真的有些累了。”他坐在了甲板上,背靠着桅杆,周围的一切似乎被隔绝在外,果然感觉舒适了很多。
“想一想,有这么多的悲苦,为什么还要强颜欢笑?哭吧,释放你的忧伤吧,你会感觉轻松很多……”那声音还在卢卡耳边呢喃。
“嗯。”卢卡低下了头。
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喊道:“不对!不行!别听她的!”
卢卡仍然闭着眼睛,但他感觉自己面前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光。那光线似乎能穿透紧闭的眼皮,对抗着他的睡意。
“别烦……”卢卡摆摆头,想要避开这扰人清梦的东西。
“这怎么办?有了!”这声音开始有些焦急,随后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
卢卡眼前的金光更盛,耳边竟然响起了无数银币互相撞击的清脆响声。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却瞬间消散。
“噪音,用刺耳的噪音对抗!”这是那声音消失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卢卡向周围看了看,他自己虽然摆脱了叹息的影响,但其他人还都在甲板上或坐或躺,黯然垂泪。
“噪音?”卢卡默念着这个词,冲向餐厅,不久之后拿着一个硕大的金属盘子跑了回来。
他抄起丹尼尔的权杖,照着盘子一通乱敲。
那声音的确不怎么悦耳,甲板上的几个人受到了一点影响,略微回了下头。但一阵阵更加沮丧的叹息声,把卢卡的这一点努力压制了下去。
还能弄什么噪声呢?卢卡急的直挠头。忽然,他想起来,自己嗓子上还带着幻音术呢。
用那个大盘子打着好不准确的节拍,卢卡放声高歌起来。
他唱的非常投入,把自己能想到的歌全都演绎了一遍,从《最炫民族风》到《小苹果》,最后还来了一首《五环之歌》。
幻音术把他的音量放大了二十倍,现在沉默死神号甲板上的声势,比大爷大妈的广场舞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人家广场舞是放的录音,至少不像卢卡这样,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
这是沉默死神号的船员第一次听见自己船长的歌声。
很多年后,历史学者和军事学者们对卢卡的歌声做过很多次论证,虽然众说纷纭,但受到所有人一致同意的评价是:这是可以对抗塞壬女妖歌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你有完没完啊!”第一个受不了的是闭嘴,它从地上扑腾起来,在鹦鹉和书的形态中焦躁的转换了几次,才终于选定了最适合进攻的鹦鹉形态,飞过来冲着卢卡的头发就是一爪子。
歌声骤然停息。
其他船员也从捂着耳朵不敢松手的状态中解放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