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答道:“老大已经死了,老二可能还活着,他认得你,而你却不认得他。”
“你为什么让我走?”阿城起身,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的老人,继续问道:“还有,老头,你多少岁了?”
“因为你也有使命,你不可能永远和我待在这个岛上,你大学长如此,二学长如此,你,也当如此。”老人拿起茶壶将茶杯再次倒满,说道:“至于我多少岁了。因为你是三,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
阿城沉默了。自己的使命,或是任务,究竟是什么?
老人说道:“喝茶。”
阿城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走向茅庐,背影有些落寞,有些孤独。
阿城走出茅庐,背上多了一个包袱和一粗布包裹着的琴。他对老人说道:“送我一程。”
老人放下茶杯,高大的身影仿佛苍老矮小了许多,他轻声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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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自然没有像吴国都城一样拥有单独的港口,一叶独木舟自然也无法与那些大船相比。独木舟很小,独自飘荡在水面,不知度过了多少孤单的白天与夜晚。
阿城并没有立即上独木舟,他盘膝坐在海边,将背上粗布包裹着的琴放在大腿上,然后慢慢解开粗布。
琴身的木料是由老人在大树断掉的那截枝干上得来的,而琴弦则不知老人究竟从何处寻到,琴左边刻着古文,繁复的文字解释出来便是一个字,此字曰“雪”。
“三个问题虽然问了,老头你也答了,可究竟是换了个地点。”阿城细细抚摸着琴身,问道:“什么是雪?”
“雪自然在雪国是最多的,陈国和襄国北境有时候也有。你上去了可以看到。”老头说道:“不过襄国南境和吴国是没有的。这里,自然也更是不可能有的。”
阿城的目光从琴上转向北方,巨大的港口旁是无数巨大的船只,而比船只更多的,则是陈国特产的良种骏马,最多的便是人,人潮如蚂蚁,偶尔还有几只大蚂蚁在对那些小蚂蚁指手画脚,挥手便打。
青年人眼里的疑惑老人自然看在眼里。老人说道:“看到了吗?”
“那些人是什么回事?”阿城反问道:“人与人之间不是平等的吗?”
老人说道:“我平时教你人与人之间确实应该是平等的,包括世间万物皆是应该平等的。大道为公,公为人,为万物,平乃平衡,乃稳定。此谓公平。”
“公平。人与人之间需要公平,万物需要公平,然而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万物之间更是不同的,所以公平是不同的。”
“不同的公平,不同与公平,这是相互抵触,相互矛盾的。就算得到同样的东西,但绝对没有得到同样的东西的人。于是世上便没有公平。”
阿城点头,不再复问,指尖轻扬,抚琴欲奏。
“这琴虽然只有一个雪字,不过它的名字是雪的厚度。”老头说道:“弹一曲高山流水吧。”
琴弦动,琴声起。
琴声悠扬婉转,仿佛高山,仿佛流水,旋律的流转如高山般雄伟壮丽,如流水般轻灵和谐,效果竟然与雪花茶差相仿佛。琴声远扬,拂动波澜的海面,海水前浪后浪,将琴声带至港口。
仿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于劳役们的监察官放下了手中的皮鞭,发福的身体颤抖起来,脸上充满了陶醉的神情,低着头等待着坚硬地面生出肥嫩青草的马儿们抬起头,沾满灰尘的眼睛似乎注入了活力,仿佛身处在小岛里的那处青青草甸上,劳役们放下了手上沉重的货箱,由于放的极为直接,竟是险些砸到了脚,呆滞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世界仿佛平静,似乎公平。
一曲罢了,阿城收指,将雪琴用粗布仔细裹好,而后登上了独木舟。
老人说道:“你曲中的意味我读懂了,但没有公平就是没有公平,这不是你的使命。”
老人的高大身影愈发的渺小,阿城问道:“什么是我的使命?”
独木舟随着海浪远去,老人仔细看着那个青年人的脸,说道:“你的使命便是知道雪到底有多厚。”
沙滩上的老人消失不见,阿城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孤寂。
他朝着小岛大声吼道:“我还会再回来吗?”
“可能会,可能不会。”老人说道:“记得将独木舟停在港口向东五十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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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舟消失在了天边,老人看着远方的海面,湛蓝的海水似乎无法阻碍他的视线。
老人低声道:“五年学识,五年学知,五年学琴,五年学谋,五年学兵。整整二十五年。”
“却没有学到最后一门兵法。”
“阿城,你北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