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于此,”褚疏起身,俯看坐着的许汉,“宗主不尽待客之道?”
“阿疏说的是,”许汉仿佛恍悟,“南纪是该尽庄主之宜。”
褚疏翻了个白眼,挥了挥袖摆,离了食斋。
苏衎被两人的拌嘴惹得一头雾水,看着褚疏的背影,问许汉,“宗主,仙人这是要去哪?”
“去歇息,”许汉不由失笑,很快又收起笑容,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六郎这边请,我们去积玉斋说话罢。”
两人到了积玉斋,婢女斟茶递水后,许汉向苏衎举杯,“阿疏喜游,辛苦六郎了。”
“不会,”苏衎摆了摆手,端起跟前几案上的茶盏,“我也并未同仙人辗转,谈不上辛苦的,宗主客气了。”
许汉颔首,神情淡淡,啜了口茶,半晌又道,“阿疏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不然六郎此时便已回昌都了。”
“我想,若是仙人不起意来蓬莱,我此刻还在阳州罢。”苏衎挠了挠头,倘若没有苏豫的传信,苏宥怕是会让他待到阳州水事完后再一同回昌都,也不至于这般快启程。
苏衎毫无隐瞒,许汉将两人来蓬莱的过程猜得差不多了,褚疏转至虞城,大抵是去了周庄,顿了顿,问,“六郎与阿疏如何识得的?”
“是二哥邀我去的仙人竹苑。”兄长关心自己妹妹,苏衎也并未多想。
许汉了然,他知晓褚疏与苏豫的关系,他同苏豫接触相处过一段时间,苏豫的心思,他大概猜到了。
许汉不说话,苏衎只能默默喝茶,这个人也没甚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汉看着苏衎,轻声道了句,“阿疏怪僻,六郎多担待。”
“不会,我极喜欢与仙人相处。”苏衎端起茶盏,笑着抿了口茶,“能同仙人来此,我很欢喜。”
许汉垂下眼,少年熠熠,心思溢于言表,褚疏得如此郎君倾慕,平日离群索居的日子也会添些色彩,也算是件好事。
“不过,宗主,”苏衎纠结许久,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仙人为何独自住于竹苑?”
“阿疏于洛邑牡丹园有个闲职,”许汉将茶盏搁到了一旁,“皇帝便赏了那座竹苑。”
这倒是苏衎未曾想到的,如此说来,自己生辰那日的牡丹便是褚疏请来的,最后又送回她手上,难怪当时她那般气恼。
“阿疏呢?”许止拄着拐杖出现在斋门口,打断了里头两人的思绪。
“歇下了,”许汉不紧不慢地起身,撇了眼跟着起身的苏衎,转头向许止一揖,“祖父找她有何事?”
“找她说说话,”许止在许汉的搀扶下坐下,道,“澹臣说我这宝贝外孙女极有意思。”
“徙东,”许汉唤了声跟着许止来而立在门口的徙东,“去唤女郎来。”
徙东没动,许汉看向门口。
“这般急作甚,”许止看着皱起眉头的许汉,“让她歇会。”
“徙东。”许汉又唤了声。
徙东这才有了动静。他本不会违抗许汉的命令,只是许汉这叫他去叫醒褚疏,他有些抗拒,这庄子众人皆知,女郎歇息是决计不能打搅的,他也吃过这苦,上次得许汉令去叫她,她逮着他不能吃辣这点,硬叫他吃了七日的辣。
“南纪,”许止知道褚疏的脾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去宜室门口等她。”许汉松了口,徙东得令赶紧离开。
“六郎可乏?”许止看向一旁晃神的苏衎。
“不乏。”苏衎讲话都是僵的,他还是无法在许止跟前自处。
“六郎住在何处?”许止问许汉。
“乔室。”许汉边给许止斟茶边答。
“甚好。”许止端起茶,品了口,“阿疏回来了,茶都好喝了。”
许汉没说话。许止极宠褚疏,现下就这么个宝贝外孙女,老人家见的离散多,如今更是珍惜当下,平日里也无法享天伦之乐,一年就盼着褚疏回来,她一回来,这庄子也热闹,大家皆是欢欣。
主人家不说话,苏衎也不好多话,他也不敢。
其实按说许汉与他那亲兄长差不多年纪,两人也都是少年老成,苏宥在他跟前不过是端着兄长的架子,还是会有些情绪,可跟前的许汉,如同个冰做的人,一字一句皆透着客套疏离,与他大抵是因着还不相熟,再者许氏宗子总会有些架子,苏衎想着,他初来乍到,待相熟后或许不同,可半个月下来,他算是晓得了,许汉就是个冷人,待人处事冷淡至极,平日里毫无表情,唯独在褚疏面前,才会有普通人的一面,当然这都是后话。
三人便在积玉斋说着话,朝堂局势,古学经典等等,苏衎是受益匪浅,平日里他不喜欢听人这种话,今日也不知怎的,这些犯瞌睡的事儿反倒让他精神抖擞。
不过苏衎到底没什么大学问,对朝堂局势也不大了解,许止问起来他就只能简单答答,往深了就没得话说了,只能听着,不过许汉倒没有说什么。
说话间,许汉忽地起了身。许止正和苏衎说着话,见许汉突然动作,笑了,“南纪要去哪?”
“坐得久了,”许汉慢条斯理,“去看看哺食好了没。”
“徙东还没回来,”许止知道许汉的心思,“南纪还是等着罢。”
许汉不语,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褚疏早该醒了。
“宗主?”苏衎这才发觉许汉是要去找褚疏。
“去罢,”许止劝不住,只好道,“阿疏怕是该饿了。”
“那南纪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