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他家小骡子又好看又聪明,总不能配个满身是疤的夫君吧,万一脱了衣裳吓着他家小骡子怎么办?
故而罗才不仅用了祛疤药,还用了最好的,非但此番的疤痕不会留下半分,就是之前身上那几道陈旧的疤痕也能统统去除。
孔祥哪里知晓罗才这傲娇眼神中有这样多丰富的内容和联想,确定穆清伤势稳定下来,他便朝那头司夫人的战场看去。
而那头,穆东恒也从王城守手中接过了那纸升籍令,一眼扫过后冷笑:“你女婿?我怎不知他何时同何人成了亲?”
“这话说起来可长了。成亲倒还没,不过定亲却是真。”司夫人挑眉一笑,好整以暇地慢悠悠道,“原本此番回来是要向大将军好好解释一番,可如今大将军既然同我家女婿毫无干系,那我们也没有向大将军交待的必要了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们可是照着礼节走足了,既然我女婿孤家寡人一个,双方高堂就我一个,那便由我做主就是。”
“你——”
穆东恒被司夫人的话噎住,面色发黑,一双眼精光四射地朝司夫人直直射去,上位者的压迫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说不过就想吓她?
真当她司倩娘是被吓大的!
司夫人在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神情悠哉:“大将军莫要吓我,我妇道人家胆子小,可禁不得吓。也不瞒诸位——”
司夫人顿住,视线从公堂中一圈扫过,最后对住外间那越聚越多民众,略略提高了声量,面带笑意不疾不徐道:“我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可我家闺女和女婿却是亲见过陛下,也入宫受过陛下亲自嘉奖的。大家知晓早前太后重病的事儿吧?”
外间民众交头接耳,不少人点头,还有胆大的从人群中高声应“知道”。
“我家闺女同女婿便是救治太后的大功臣。这道升籍令——”司夫人纤手一指穆东恒手中的升籍令,“我家闺女是寻楠师,寻得黑楠救治了太后,陛下便赐下这道升籍令。陛下心善,指明了受令人除了我家闺女自用之外,还可是我家闺女至亲之人。我呢,如今也不怕什么了,实话实说吧,我家闺女同女婿共经患难,相互钦慕人品,可咱们门庭不对,我也一直没同意。有了这道升籍令后,我本想让我家闺女自用,可我家这丫头孝道,非让我用。可我一个半老太婆哪里用得着这个。我们娘俩就这般僵持下来,这升籍令呢,就这样一直闲搁下来。”
司夫人的话不仅让外间的民众惊诧不已,便是公堂中的耋老们也面带异色。
这可是升籍令。
一旦受令,便是万人之上。
这母女二人莫非是傻的不成,还争着都不肯用!
但太后病愈陛下赏下升籍令到如今还真的有一个多月,看来这妇人说的应该也不假。
“我这个做娘的心,想必在座为人父母者都能一般。早前我家女婿是士籍,我们只是良籍,身份般配不得。我自然想成全这对小儿女,也不愿自家闺女受委屈。可我家闺女说,人最贵重的是人品,无论士籍还是良籍,只要人品好,有孝道,有忠君报国的心,那无论什么身份,在她心里都一样。就这样,我家女婿才在我跟前发下誓言,道无论日后如何,一定好好待我闺女,不会委屈她半分。我家女婿还道——”
司夫人故意停顿了下,见得众人眼中的好奇专注再添了几分,才抿嘴一笑:“这孩子说,他爹是个大英雄,素来怜贫惜弱嫉恶如仇,定不会有那些门户之见。还说,他爹只有他娘一个,对他娘情深意重,他爹定会理解他这做儿子的心。他这么一说,我心也就软了,便应下了这门亲事。后来这孩子突然说家中有事,急急地就走了。我还只当他是回来同他爹禀明,我寻思着,作为亲家,我们虽是女方,但也不能让孩子一人来说,故而也就从外头匆匆回来。谁知——”
司夫人转首面向穆东恒,面色倏地转冷:“穆大将军,穆大英雄!便是这孩子并非你亲生,但他叫了你十八年爹,十八年来,他仰慕你,敬重你,孝敬你——便是养只猫儿养条狗儿也该有几分不忍之心!你之前不知晓白少爷身份的时候尚且能将他当亲子一般抚养教养,为何这个同样不知情,唤了你十八年‘爹’的孩子,你竟能如此忍心,竟要将他活活打死当场!他即便不是你穆家子,可他同样是云州人,你贵为云州守护神,为何对这个孩子竟无一丝怜悯之心?”
穆东恒冷哼一声,面色冰寒,只绷着脸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司夫人实在巧舌如簧,情、理、义,皆站足了高度,他此时无论如何说,都不能再占回上风。
而更重要的是,此际穆冬恒面上虽是还能稳住,但心下已经有了烦躁之意。
今日之事,一桩又一桩,突如其来,完全打乱了他的步骤,出乎他的预计。
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头。
司夫人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边,孔祥同罗才正在给穆清穿衣,见得司夫人看去,罗才朝司夫人打了个眼色,示意那边已经无虞。
司夫人顿时心下大定,收回余光,朝穆东恒轻轻而笑:“穆大将军为何不说话?”
“本将军不屑同妇人一般见识!”
穆东恒神情冷硬。
“原来大将军是看不起我这个妇人,可我这个妇人倒还真有几句话要同大将军讲。”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