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以为她会睡得不好,可没想到一倒下去,沾枕即眠,一夜无梦。
自醒来以后,这是她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甚至,今早她还起晚了。
“他倒是心急!”淡淡道了句,太后接过方嬷嬷递过来的漱口水清了口,吐在了铜盂中,揩了揩嘴,施施然起身走到长公主跟前,“你皇兄若是劝你,想好怎么说了么?”
“我不会改主意的。”长公主唇角浅浅弯了弯,凝视太后,“母后,我说了,我长大了。虽迟了些,可终究还是大了。皇兄有他的苦衷,我是李家的女儿,我能体谅,母后既然体谅了这么些年,何妨再多体谅些呢?”
“茹香,你当真不怪母后?”太后看着长公主的眼睛轻问。
“当真不怪。”长公主微笑摇首,扶着太后坐下。
太后沉默了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打转:“我不是说你皇兄不好,原先母后也忍了,他是先帝的儿子,是这天下的主子,母后是先帝的结发之妻,想着先帝不在了,他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祖宗留下的这份基业……所以母后忍了。陛下不想追究细查,母后也歇了手。”
长公主在太后身边坐下,静静地听着。
“可是母后看着你刚回来时的样子——”太后朝后仰了仰首,心头一片酸涩,语声几分哽咽,止住了情绪,“母后这辈子还有什么?就只有你这一个血脉啊!你皇弟早早地就去了……隆武二十六年!二十六年!可那十年不是你皇弟继位的十年,是你皇弟的寿限啊……你皇弟没了,就剩你一个,母后也没能护住,我这个太后还不如个普通的娘!”
太后抓着长公主的手老泪纵横。
方嬷嬷抹着眼泪上前劝慰:“太后娘娘保重身子。”
长公主心里低低一叹,笑着劝道:“年号是事儿是皇兄念着皇弟的心意,好叫天下人都记得大沥还有过皇弟这么一个太子,若是母后为这个难过,也未免太难为皇兄了些。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我如今能守在母后身边,还有长生这么一个孝顺的孩子,女儿已经很知足了。”
长公主温言细语,眉目平和,柔光隐隐,太后慢慢平复了下来。
“穆东恒那家伙决计不能就这般便宜了!”太后恨恨道,不提隆武帝,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罪魁祸首。
“母后——”长公主无奈开口。
才唤了一声,太后就抬手止住不让她往下说:“去见你皇兄吧。”
太后的神情显是固执,这个时候也不适合深谈,长公主点点头起身。
方嬷嬷遣了两个乖巧的侍女跟着服侍,走出内殿,一个侍女便小声禀报了一句。
侍女说的是穆东恒已经离开了。
长公主怔了下。
另一个侍女也低声道:“穆将军昨夜在外头站了一宿,传话的人来了才走的。”
昨日穆东恒过来慈安宫,长公主是知晓的。
但没想到这人竟然站了一夜。
而隆武帝也默许他在宫中逗留了一整夜。
初初的一怔是有些意外,但那一怔过后,长公主心中却无丝毫波澜。
不觉得同情,也没有任何解恨的感觉。
体会到自个儿这种心境,长公主忽地轻轻无声一笑。
抬首望着青灰色遥远的天空,她忽然觉得一片敞亮,好似有什么一直桎梏着的东西被解脱了出来。
说不出的轻松和畅快。
两个侍女觑着长公主的面色,分明同之前毫无变化,但似乎一瞬间又有了些不同,只是觉着似乎就在片刻功夫了,长公主又美了三分。
两个侍女年纪不过双十不到,当年长公主胜名远播之时,未曾亲眼目睹,但入宫多年也听过不少。
长公主曾是大沥王都最美最娇的那一朵牡丹花。
国色芳华,凡俗难比。
其实即便未曾亲眼见识,看长公主如今的模样,也足够能遥想当年。
但这一刻,两个侍女是真真感觉到了长公主昔日的美,那是一种即便在重重阴霾中,也能破开阴霾射入的一道阳光,渗入的一丝明媚。
让人觉得明丽而又温暖,情不自禁就想多靠近一分。
看两个侍女呆呆地,长公主抿唇嫣然一笑:“走吧。”
当下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笑笑,小步跟了上去。
隆武帝没有选在御书房接见长公主,而是在自个儿寝宫的正殿中等候。
看着长公主款款步入,隆武帝露出温和笑意,走到案前,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早膳可用了?”
案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棋子各据一侧。
长公主目光一落,抬眸抿嘴笑:“早膳是用过了。不过,皇兄是打算请我用早膳,还是让我陪着下棋?我可是个臭棋篓子,皇兄不记得了么?”
虽是笑语,但长公主还是坐了下去。
“怎会不记得?”隆武帝呵呵一笑,也坐了下去,“这臭棋篓子有臭棋篓子的好处,皇兄整日陪着那些个人精打机关,想歇一歇都不成。如今你来正好,能打发时辰又不需多费神,多好!来来来,老规矩,皇兄让你,白子为先!”
“让十子?”长公主取了一枚白子放下。
“原先才让八子,如今怎要十子了?不行,只能八子!”隆武帝也下了一枚黑子,摇着头道,“让多了想赢你还得费脑子,不划算。”
两人说着话也没耽误落子。
你一子,我一子,你来我往,未曾间断,显然对对方的棋路都很熟稔。
“今时非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