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让宣德帝忐忑又带着丝兴奋。
兴奋在于,若宋珩真的不安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将这个勇戾太子的遗孤除去!
原本依照他的想法,当初就根本不想将他养在皇宫。
可偏偏是宋桢将他带回来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世人皆知勇戾太子母子于他有恩,他又怎么敢不将这个侄子好好养在宫里?
若不是看在他尚算安分的份上,早就找机会除掉这个隐患了。
而若是宋珩真的主动给他把柄,那他简直求之不得!
忐忑在于,宋珩的目的是什么?
他区区一个空帽子王爷,凭一己之力想要夺权?
还是要报仇?
那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他又凭什么来搅风搅雨呢?
若是报仇,他也应当先找安家才对。
安家!
宣德帝脑中一道光闪过,倏然停住脚步,安家已经没了。
他们真的是在香中下毒吗?燕王妃,那安灵芝,可是金猊玉兔香的配制者!
他思绪又迅速动起来,越想越觉不对劲,“你说,安家的灭族,和宋珩有没有关系?”
宁玉凤沉吟片刻方道:“表面看来倒是没有,但宋珩娶的安家养女,却在婚后与安家划清关系,这里头,怎么看都有些不被外人知晓的内情。”
宣德帝蹙着眉,边行边道:“如此说来,朕还想起一事。”
他示意宁玉凤走到他身侧来,压低声音道,“那安灵芝当时带走了那么多嫁妆。接着在燕王成亲不久,安家便有笔押在汇丰送出海的货赔得血本无归,当时安大愁得走投无路,找到我商量暂缓今年的分利,如今想来,这两件事碰到一起,倒也有些巧合得过分!”
“这个汇丰是什么来头?”宣德帝看向宁玉凤。
“汇丰的东家姓叶,少有人见过,其有一子名叶鸿,倒是常在京中与王孙公子出入,和燕王殿下似乎关系也不错。”
“对。”宁玉凤眼一睁,想起一事,“这叶鸿与程阁老的嫡长女今年春还定下了亲事。”
“程铨?”宣德帝眉头拧成绳,“东家姓叶?”
汇丰与程家,怎么想也想不到一起的两家!
他蹙着眉:“明日,朕微服去汇丰看看。”
这几日免上朝,他有时间,也不会被人注意,听说东家姓叶,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姓叶的人,又和宋珩关系好,总让他想到另外一个人。
宁玉凤吓一跳,宣德帝在进宫以来,还未有过微服出宫的时候,怎么会为一个商户上起心来?
夜已深,宋琰仍在书房内抄经,书案上烛火盛明,透过书房花窗,映在透窗而往的安毓芝脸上。
安毓芝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来到半敞的隔扇前悄悄门:“王爷,给您盛了碗参汤。”
宋琰头也不抬:“嗯,放下吧。”
安毓芝低眉顺眼捧着食盘进来,小心翼翼将汤碗送到宋琰书案上。
自安家出事以后,她过得愈加提心吊胆。
虽说她是外嫁女,不被牵连,但宋琰若要迁怒于她,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可宋琰什么都没说,连句责骂的话都没有。
不过,自那以后,他再未与她同房。
毓芝已不敢强求,能在这王府内这般寡淡活着,就活着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宋琰笔端落到页尾,一顿,停下来,将象牙狼毫搁在端山砚上,走到旁边,正要端起那碗汤,忽听外头钟晨的声音传来:“王爷,宫里有旨意。”
宋琰接完旨,送走宫里的公公,回到书房内,见毓芝还在,也不赶她走,扫了她一眼,自顾自踱起了步子。
父皇要对宋珩下手?
这是为何?
难道说他觉得宋珩是下一个自己?
会对他有威胁?
宋琰心里的情感天平早偏向了和自己共同出生入死过多次的宋珩。
他是他在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最信任的人。
就算宋珩要觊觎那宝座,他也愿意和他公平相争,毕竟,要不是宋珩,他早就死在西疆的流沙河中,更不会击垮周家和宋玙,走到如今这一步。
虽然父皇解除了他的禁足,可外头护卫一个都没少,他出去也不方便,其他人估计也都在监视之中,也无法去见宋珩,要找谁去传这个信呢?
他一抬眼,目光落到安毓芝身上。
已是亥时,秦王府的角门处一个婆子并一个丫鬟走出来。
负责守在秦王府外的一个护卫看了看,“大晚上的,这是去哪儿?”
那婆子塞了把碎银子过去,笑着道:“军爷们辛苦,我们府上夫人生了急病,连夜赶着去请医婆子呢。”
那人接过银子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二人裹着镶毛缎子斗篷,带着风帽,一前一后走入夜色中。
“夫人,就秦王那个侧妃吧?”旁边一人问。
“是。”接过银子那人将银子散开数了数,分给身旁几个人,一面嘱咐道:“这事儿也得记下来,报上去,上头可说了,事无巨细,一概通报。”
毓芝找上门来的时候,灵芝和宋珩还未歇息。
虽觉讶异,还是将毓芝请到清欢院厅堂内。
灵芝有许久没见到她了,一面着小令上茶,一面仔细打量着她。
毓芝和当年在闺阁中得意时相比,已判若两人,更瘦,脸色蜡黄,似干了水分的黄瓜,蔫儿巴巴的,且神色间更加瑟缩,完全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影子。
灵芝有些唏嘘,安大为一己私欲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