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安二老爷迟疑了。
灵芝接着道:“若姨娘真是被人害死的,就在祖母院中,歹人这般肆无忌惮,祖母岂不是也有危险。好歹查一查,安祖母的心,也是爹的一片孝心。”
安二老爷还是很注重“孝”这个字的,听灵芝这么一说,想着大不了仵作白跑一趟,确实也好让大家安心。
便点点头应下来,又对灵芝道:“不过,若仵作验过之后,你可不得在外面胡言乱语了。”
灵芝一听有了希望,大怀快慰,真心实意地满含感激道:“是,爹!”
安二老爷满意地拍拍她头:“也别回去了,就在你祖母房中用午膳吧。”
灵芝满怀心思回到正厅时,厅堂内已站了一地的丫环婆子。
祖母带着盘金花鸟纹眉勒,靠着湖蓝地童子献寿桃彩缎方形迎枕,半倚在对门大炕上。
姑姑安怀玉长挑脸,杏核眼,也是个美人,一身赤芍地蝶戏兰对襟窄袖褙子,挽着堕马髻,一头珠翠,坐在绘着远山寒梅的黄花梨炕屏边上,轻轻替她捶着腿。
廷雅廷信两兄妹乖乖站在安怀玉身侧,见灵芝进来,都目透担心之色地看向她。
炕旁方凳上,还坐着安三老爷的太太徐氏。灵芝向祖母和姑姑见过礼,又向徐氏问候过,便退到一旁。
安怀玉不知灵芝身世,只知道灵芝不受安家待见,但母亲想将她许配给信哥儿,明里暗里提过,会许一笔异常丰厚的嫁妆,便勉强对灵芝有了几分亲近之心。
遂主动招呼灵芝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打量道:“可怜的孩子,以后姑妈定得多疼你几分。”
说着,将手上一对鎏金绞丝镯子褪下来,塞到灵芝手中。
灵芝对这个姑妈说不上什么感觉。
说她坏,前世她也没怎么伤害过她,只是后来苏廷信高中之后,想来安家求亲,她以绝食相逼,宁死不许,导致后来这门亲事作罢。
说她好,可她对灵芝的种种遭遇从来不曾过问和帮扶,只是淡淡地,在一旁看着。
但对姑妈此时的示好,灵芝还是感激的,深深地福了一福,道了谢,站到廷雅旁边。
大人们似已忘了王氏的死,闲闲聊着家常。
廷雅悄悄握住灵芝的手,附到她耳边低声道:“别难过了,还有我们。”
灵芝感受到她一片真心,胸口一暖,眼圈又红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回应。
另一侧的廷信凑过来悄声道:“听说,你说王姨娘不是自杀?”
灵芝点点头:“绝对不是。”
廷信显然想帮忙,锁着眉,热心分析道:“刚已听几个丫环说过,当时是姨娘一个人在佛堂中,她们并未见到有人出入,若不是自杀,她是如何上吊的呢?”
灵芝茫然摇摇头,紧咬着下唇:“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有人暗害她。”
廷雅也思索着:“那就不是院内的人,可能是从后院翻墙来去的。”
松雪堂本就在安府西路的最北面,佛堂后院是小片银杏林,再过去就是围墙,从后院逃跑,确实有可能。
灵芝还是想不通,姨娘遇到外人,至少会呼救出声吧,没有伤痕,又怎么解释呢?
况且,那人怎么知道姨娘要去佛堂,又为何要事先躲在佛堂中呢?
灵芝越想越觉得脑中一团浆糊,似缠成一堆的麻线,怎么也理不到头。
还有那甜香,到底是从何处来?她隐隐觉得,这是其中关键。
一直到用过午膳,众人回到厅内吃茶解腻,灵芝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徐氏刚告辞一会儿,门口丫环打起帘子道:“老夫人,尉姨娘带着攸哥儿来了。”
一着烟柳色比甲、湖绿长裙的袅娜少妇跨进厅内,牵着一个走路还带蹒跚的小哥儿,向严氏福道:“娘可安好?没受惊吧?”
严氏敷衍地“嗯”了一声。
少妇又推那小娃娃道:“快向祖母问好。”
那小娃娃张张嘴,吐字囫囵不清,依稀听着个好字。
严氏脸上才挂了笑,对身旁嬷嬷道:“快把攸哥儿抱过来看看,都会说话了!”
说来安二老爷,还真是个艳福不浅的。
应氏虽然凶蛮,长得也颇为艳丽,杏眼大嘴高鼻,就是相由心生,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另外几个妾室,那是桂芳兰香,各有各的美。
已去的王氏胜在端庄贤淑,柳氏秀丽婉转,这尉氏是近几年安二老爷的心头肉,白玉肤,秋水眸,方口鼻,樱桃嘴,亭亭玉立,清丽动人,生下攸哥儿之后,更添了几分柔美,将个安二老爷拴了好几年,让应氏妒恨不已。
严氏却不喜她出身太过低贱,原是个勾栏里的伶人,拿来当婢就算抬举了,最多做个通房丫头。
安二老爷在别的上头犹可顺着娘,在女人上头,却相当任性。
哪有真正拧得过孩子的父母?
几番较量下来,严氏还是眼睁睁看着二儿子将这戏子脱了贱籍抬成了妾,只不过嫌她上不得台面,甚少让她出来见客。
今日若不是事出有因,也不会见她。
虽不喜欢她,但见到亲孙子,还是疼的。便让丫环搬了方凳来,让尉氏坐下。
尉氏向安怀玉见过礼,又看向灵芝,满眼同情道:“三姑娘,节哀。”
灵芝正想那甜香想得出神,听到声音,抬眼看去,眼神与尉氏撞在一起。
脑中顿时闪过一片亮光,心头豁然,脱口而出道:“是蜂!”
正哄逗孙子的严氏被她吓一跳,颇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