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二暗暗叹口气,怪不得非得在两月内制成呢,这下拖也拖不得了。
他诚声应喏,心头却打起了算盘。
实在不行,将那制香方子也悄悄给灵芝看看,让她去琢磨得了。
反正那药香也是《天香谱》上的,她又不是没看过。
安二刚刚退出去,敬事房的小太监又端着盘子进来:“皇上,请翻牌。”
内廷坤宁宫中,大周朝的当今皇后周氏正端坐在东暖阁临窗大炕上,手中转着一挂由一百零八颗纯金珠穿成的念珠。
那金珠内填朱砂,配碧玺镶红宝石,结牌为银镀金累丝嵌碧玺,华贵非常。
贴在手掌中,触感微凉,她捏着珠子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搓不起暖意。
阁内八个宫女,立在各处,俱无言语,连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有小公公来报,皇上今儿个又翻了庄嫔的牌子。
皇后便一直一言不发,只盘腿坐在炕上,闭眼转着佛珠。
她长得实在称不上好看,头上的镂空飞凤金步摇,衬得她脸色愈加暗沉,颧骨略高,鼻头厚大,两腮宽方。
她知道自己本就生得不好看,如今上了年纪,更是没靠姿色争宠的本事,也就安安心心守着太子当她的皇后。
好歹,她与皇上是患难夫妻。
当初河间王被放逐去封地的路上,遭人追杀,是她周家一路护送,始安全到达。
最落魄时是先太子起事第二年,连累这些个剩下的皇子都被先皇后折磨,断了他们银俸,府中几无余粮。
是她亲自带了人上田庄里插苗,又照顾儿女里外一肩挑,忙到秋收,总算将那年熬了过去。
可腰间却落下风疾,见雨见阴就疼,弯腰一些都觉吃力。
后来先皇后还是不放心,连杀了五个皇子,派人来河间时,又是她出面周旋,抱着一线希望力争,打消了那来查探的公公疑虑,将当时卧病在床的河间王保了下来。
皇上感念旧恩,在王府中时,处处对她礼敬有加,常与人说:
“没有惜娘,便没有河间王府。”
虽然日子苦,但她那时在后院内宅之中尚能做主。
只有她当年的陪嫁丫鬟,如今的贤妃,诞下了一子,也就是现在的平远王宋琰。
可如今,三宫六院皆要一一填满,她不但不能拦阻,还要替他选妃,将那些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往他怀里送。
那庄嫔便是新年刚选入宫的秀女,庄家二姑娘,庄青荭。
这月,皇上已是第九次翻她牌子了!
靠墙翘头案上,金莲花碧玉香炉中一丝青烟散尽,那味幽香也随之消散,周皇后随即觉得心情抑制不住地烦躁起来。
一睁眼,冷冷喝道:“把登仙续上。”
两个宫女忙取了那香炉退出去。
跟了周皇后二十多年的房嬷嬷见她发了脾气,方往炕前跨过一步低声劝慰:
“娘娘,犯不着上心,只要她们没生下皇子,再怎么得宠,也是没脚的软蟹,经不得捏!”
周皇后“唔”了一声,将那串念珠往金丝楠木炕几上一拍:“都给我守好了,一个都不能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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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二老爷回到安府,第一件事便是叫人将灵芝请到沉香阁来。
灵芝刚用过晚膳,正要出门,发现外面飘起了雨。
沥沥不停,寒意顿生,一股风钻进脖子,似冰棱儿溜进去,让她不由缩了缩头。
忽然就想到四叔和槿姝,若他们真去了西疆,现在那边该要下雪了吧,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翠萝赶紧过来将门关上:“姑娘怎么站在风口呢?这几日该要供炭了,我今儿就把这帷帘换成冬帘去。”
灵芝见她操心的模样,心头微暖,翠萝这丫头除了心高一点,倒是时时处处为她着想。
若自己打算今年离开安家,也要提前将她安顿下来才好。
翠萝自安心呆在晚庭以来,才发现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安府再没有比四姑娘更好的主子了。
大方,特别大方,除了月例和赏赐,年节等好日子的赏头都比府中的惯例高出好几成。
平日有个什么好东西,也都毫不吝啬地赏给下人分用。
更关键的是,伺候姑娘省心。
晚庭人少,如今她与小令二人主内,尚婶子主外,累是累点,心里轻松,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弯弯绕绕。
且姑娘凡事都沉沉静静的模样,只要没做错事,不打骂不责罚,和颜悦色,让人伺候着都心里舒坦。
因此,她如今是真把晚庭当自个儿家了。
小令拿来厚缎妆花斗篷给灵芝披上,再与翠萝一起扶着灵芝换上翘头棠木屐,口中忍不住念叨:
“二老爷也真是,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让人冒雨去,这么冷的天儿,要姑娘再生病了,可没槿姝姐姐出去找汤药了。”
翠萝啐了她一口:“姑娘好着呢,能不能说点好的?”
灵芝双脚踩上木屐,让翠萝替她扣上木扣,奇道:“槿姝上哪儿找汤药?”
小令取过两大一小三盏灯笼,小的绣球灯给灵芝拎在手上:
“上次姑娘不是病了么?槿姝姐姐不知上哪儿找的汤药,姑娘一喝就好。”
灵芝更不解:“那不是她自个儿上厨房熬的吗?”
小令取过桐油纸伞,眨巴着眼:“不是啊,我还问过厨房柳婶子,那晚是她当班儿,说槿姝姐姐没去过厨房。她就像变戏法儿似的给变出来的。”
翠萝推开门,三人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