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笑眯眯绽开小梨涡:
“我说过要嫁无迹哥哥啊!”
廷雅听得“扑哧”一声,捂着嘴笑起来:“傻丫头,那是小时候说过的玩笑话!再说了,和尚你怎么嫁?”
她当灵芝开玩笑,灵芝却是说着心里话。
她直觉前一世赶到楼鄯王宫救自己的无迹哥哥不再是和尚,他穿的不是僧袍,是一袭白衣呀!
这世间这般大,让她牵挂两世的也只有一个他。
能不能嫁不重要,先找到他再说。
廷雅笑够了,又装作嗔怪地看着灵芝:“要让我哥听见你这话得多伤心!”
灵芝想到苏廷信深情款款的模样,有几分不忍。
但她知道,姑姑是绝对不会同意苏廷信娶自己的。
她拉着廷雅手,语气郑重起来:“雅姐姐,咱们如今也大了,再不能像小时一般说些玩笑就当真。实话跟你说吧,我对信哥哥就如亲哥哥一般,和对你的心思无二。”
廷雅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灵芝的意思,她早看出来哥哥是情根深种,而灵芝却一直像个未开化的小女孩一般懵懂,也没与灵芝挑明了说过。
如今见灵芝主动说明,心头暗叹一口气,无奈道:“你跟我说也没用呀,我哥那个犟驴。”
灵芝微微一笑:“你也不必瞒我,姑姑定是早就给信哥哥相好人家了,是不是?”
廷雅无奈点点头:“可是,我哥哥他决计不肯的。”
灵芝叹口气,上一世,说非自己不娶的苏廷信还是娶了别人。
“若你有机会,劝劝信哥哥吧。”
灵芝说完这句,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雅姐姐,京中哪家贵人姓杨?”
自桃花谷回来后,她还一直没找到机会问廷雅这个事儿。
廷雅被她和云霜这么一闹,倒是把自己头疼的事儿撇开了,闻言蹙着眉思索着:“没有哪家姓杨啊?”
“那,商户里呢?极有钱的。”灵芝想着,那杨夫人举止,非富即贵,若不是官绅之家,定是一方富贾。
廷雅也摇摇头:“我听说过的人中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灵芝也纳闷了,那杨夫人还能出入皇宫,到底是谁呢?
从苏府回来,没几日,毓芝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应家派了人送来一对大雁为纳吉贽礼,纳征之日抬来八十八担聘礼。
八十八担礼其实也不算少,但这可是武定侯府!
京中仅数得出的几个公侯伯爵之一!
毓芝自觉受了轻视,更不乐意出门见人。
应氏也有些抹不开面,但她也知道,武定侯府这些年的日子,都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那点俸禄食邑,根本不够塞牙缝,再加上这样的世袭伯府,场面摆惯了,花钱的人比挣钱的人本事大,只见银子哗啦啦往外流,一年不如一年。
但想想,好歹是自个儿祖家,又是侯府,反正毓芝自个儿有钱,也不怕受欺负。
便忍了这口气,劝慰毓芝想开点。
请期之后,定在来年三月迎亲。
算算只有四个月时间,毓芝便更加安静,只每日去大夫人秦氏处,跟着学习打理家宅内事。
没事就待在蕙若阁中绣嫁衣。
等到头场雪的时候,她正倚在窗前大炕上,一针一线绣着一张鱼戏莲叶红地肚兜。
蕙若阁院中没有高大树木,夜间一晚雪,已将庭院中处处覆得严严密密,从窗口看去,混如刚出锅的白糕,上头还洒了一层闪着光的糖霜。
毓芝看着那层白发呆。
鱼戏莲叶,她最喜欢这个图案。
最开始学针线练手,她便一直绣这个。
鱼戏莲叶香囊,鱼戏莲叶鞋面,鱼戏莲叶绢帕,绣了无数个。
柳氏曾夸她,那小红鱼儿被她绣得,如活过来一般。
所以当初,她巴巴地拿了自己最得意的香囊去给那人,可惜。
现在想到那人,她心口还微微作痛,若是当年母亲允了该多好。
她叹口气,收回了眼,许是看雪看久了,看着面前的鱼戏莲叶图案,格外刺眼。
她一把将刚绣出并蒂莲来的肚兜扔到炕尾。
为什么自己事事都不能如意?
明明她是安府的嫡长女,为什么如今最受父亲宠的人是安灵芝?
在斗香会上扬名的是安灵芝?
出个门被人夸赞的还是安灵芝?
就连秀芝那个上不得台面的闷嘴葫芦,都有许振青睐!
为什么自己就要嫁给应二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
在松雪堂侧院厢房中捧着手炉的秀芝忽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姑娘,还冷吗?”小丫鬟宝珠刚进门,带起一蓬雪粉。
她探头看了看外院,空无一人,随即轻悄悄将门掩上。
如今揽翠园已被封,安二打算拆了重建。
秀芝被严氏叫到了松雪堂来,日日陪她念经唱佛,与攸哥儿共住一个院子。
对严氏来说,安家这般待她,已是非常不错了。
可安秀芝并不这么想。
她的父亲、母亲、哥哥,一夜之间,全没了!
就算他们犯下多大的错,都是安家血脉,凭什么严氏、安大老爷就能给他们定罪?
甚至连哥哥的命都不留?
严氏与她深谈过,告诉她,安家会好好养着她直到出阁,嫁妆也自会备好。
她在心底轻笑,她该磕头谢恩么?对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谢恩?
她只能心底偷偷恨着,她已经什么都没了。
也不对,她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