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苏千秋一直想着老医生的话心不在焉,楚涵满心挂念着偷觑苏千秋,两人都没留意他们上错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
等他们发现时,车子已经开出了十来个站。
“呃……”楚涵犹豫了一下,“现在下车去对面坐回去?”
苏千秋看着窗外景物流动,安静了半宿,最后转过头来对着楚涵说,“你先回去吧,我随便坐坐。”
明明满腹心事,苏千秋还是硬挤出一个看似随性的笑容。
楚涵直直的盯着她,仿佛想透过那双闪亮的眸子一直深入,想看到她内心深处的寂寂独白。
最后他低下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敲了敲,“我陪你。”
他顿了顿又说:“万一又碰上他怎么办?”
苏千秋愣了愣,最后轻叹一声:“城市这么大,哪有这么容易。”
深秋时间,隆冬未至,天气清爽而透亮,每一处转角都渗透着浓得化不开的秋意。
公交车一直往城郊开去,远离了那些逼仄的高楼,周遭愈发的开阔。叫人心胸也随之一点点舒展开来。
他们不知道这趟车的终点在哪,只是随波逐流的由着它将他们带去那未知之地。他们一言不发,相对安然,就像以往相处时的每一个瞬间。
这像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惯性,有时候无需任何话语,他们之间自有一番心有灵犀的心意相通。
车轮碾过落叶,撞破斜阳,最后停在了一座古港门口。
关了引擎的公交车忽然陷入失语般的静寂,他们能听见叶片在地上翻滚,秋风掠过枝头。
等了十来分钟,苏千秋没忍住伸头出窗外喊了一句:“师傅,什么时候返程啊?”
正蹲在路边趴着饭盒的公交车司机头也不抬,扬手指了指旁边的站牌,上面写着“旅游专线,按时刻表发车”,再对一下表,他们发现最近的发车时间是两小时之后。
苏千秋:“……”
楚涵:“……”
这……叫人如何是好?
“干嘛要上这趟车?”
“我看你上,我也跟着上了……”
“干嘛刚刚不下车?”
“你不是说要坐着随便溜溜吗……”
苏千秋:“……”
既来之,就算迫不得已,也只能安于现状。苏千秋和楚涵跳下车,活动了一下坐到几近麻木的四肢。
江面辽阔,古港前泊一艇轮渡,略有些褪色的国旗正在江风中招摇。
“你们可以去那边岛上逛一下,吃点东西,两个小时差不多了。”公交车司机刚扒完饭,用袖子抹一把口,将饭盒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现在天气冷所以没什么游客,夏天这边还是挺热闹的。”他打了个饱嗝又钻上车,“累死老子咯!我睡一会儿,你们走远点,该去哪谈恋爱就去哪,别吵着老子。”
苏千秋:“……”
楚涵:“……”
他们环顾一圈四周,公交车站附近除了码头上做旧的牌坊和一家店面乌漆墨黑,小哥正百无聊赖赶着苍蝇的快餐店,一无所有。
“走?”楚涵向那边轮渡扬了扬下巴示意。
苏千秋点了点头。反正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空耗两个小时吧。
轮渡的油漆有些斑驳,他们上船买票,一人五角钱。
苏千秋扫了一眼售票阿姨撕下来给她的那张船票,三四厘米长一个多厘米宽的小纸片,设计老旧得像七八十年代的产物,叫人错觉时光已经在这里停驻了三十年。
轮渡上又上来几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人,看似和售票阿姨熟悉的很,他们有说有笑的拉着家常,就像亲密无间的邻里。
轮渡的烟囱里喷铃响,船在码头上的防撞轮胎上磕碰了两下,随即稳稳的向江心开去。
河水参杂着泥沙的颜色,不急不湍,浮萍随着浪尖忽高忽低的从眼前飘过,留下一抹秋天仅存的绿意。
水鸟在天空扬翅飞过,眼尖发现猎物时便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随后扑棱着从水面露出头,猛地一蹬离开江面,翅膀甩下一串透亮的水花。
“之前有个师兄说他最喜欢就是随便上一辆公共汽车,一直坐到终点,然后再换下一辆车,再坐到另一个终点。”
“他说这种不抱任何目的的随意行走,有时会有惊喜。”
苏千秋趴在船尾的栏杆上,迎着风伸出手掌,看阳光铺满掌心。
“我觉得他说的还挺对。”她回过头,露出清澈好看的笑容,就像这十一月的阳光。
楚涵被她的笑容炫到眼花缭乱,呆了一呆,嘴角上翘,点了点头。
“不过你师兄应该没说过,有些终点并没有第二条公交线路,结果只能够原路返回,再回到起点。”
他走上前两步,随着她一起趴在栏杆上,阳光斜斜的照进来,她的睫毛仿若沾了金粉,叫他有些心痒难耐。
过江的这段轮渡线路并不长,没花上十分钟他们便来到江心的小岛。同时上船的那几个中年人向售票阿姨道了声别,踩着哐啷乱响的自行车向远处骑走了。
码头的这边和对岸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对岸那边一无所有,死气沉沉;而这边是一排又一排两三层高的小楼,居民院子里养花种菜,仿若浊世中一块罕有人至的桃源;再往前走,门缝里传来麻将洗牌以及锅铲翻炒的声音,空气中隐隐夹杂着饭菜的香气,又叫这里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
他们在街边找了家看起来挺干净的小馆,点了两菜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