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楚涵捂着听筒,低声问道。
对方明显一滞,很快挂了电话。
过了片刻,像是确定了先前的号码拨打无误,那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楚涵无奈的再次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请问哪位?”他再次向对方确认。手机因为进了水,传来些许奇怪的杂音,可是除了这点噪音之外,无人应答。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两人隔着听筒僵持着,最后一阵忙音,对方那人挂了电话。
楚涵觉得有点奇怪,可是还未待他多想,苏千秋那部老掉牙的手机屏幕苟延残喘的闪烁了两下,便彻底熄灭了。
楚涵再尝试按键,她的手机已彻底被雨水泡成了一块砖头,没有半点反应。
他无奈的把苏千秋的手机塞回她的大衣口袋,打算早上等她醒来再说这事。
他复又爬上床,随着床垫的下陷,身侧的少女不经意的皱了皱眉,转了个身,换成了面朝他的姿态。
她的眉目在夜色里化作了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如远山含黛,朦胧而恣意,平和而淡然。
楚涵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闭上了眼睛,在她安稳的起伏的鼻息里,给自己找了一个逃避现实的借口。
在他们恍恍惚惚的梦境里,大洋彼岸有另一个少年陷入了焦炙和糟乱的炼狱之中。
整整一天,司南发出去的短信如石沉大海渺无回音,他担心害怕,最后实在按捺不住,顾不上两地之间的时差,打了电话追过来询问苏千秋的行踪。
结果电话那头是一把熟悉的男声。
这声音哪怕化作一撮灰烬,司南也认得。
接电话的是楚涵。
司南仓惶的再确认了一遍手机里的中国时间,正是万物将息的凌晨时分。在这个时点,为什么楚涵会在苏千秋身边?为什么接电话的……会是他?
满心的疑惑和强烈的不安在他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叫司南惶恐不已。
苏千秋和楚涵瘫倒在同一张大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几个小时。待到起床的时候,外面的天依然一片晦暗。
苏千秋在这明灭不定的光线里慢慢清醒过来,睡眠不足叫她的太阳穴跳得厉害。
她正准备起床,只觉腰间搭上了一只有力的手。身后一张滚烫的胸膛,正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
“等一下,再让我靠一下。”楚涵把脸埋进她的发间,喃喃的说道。
他的声音带几分沙哑,神智却是十分的清醒,听得出是一夜几近无眠。
他的声音是如此无助和孤独,又点点滴滴勾起了苏千秋的过往。她的心仿若被重物碾压,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在山野间无人知晓的简陋旅舍里,两人的肢体纠缠在一起,却不带任何**。
那是极力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的姿态,他们在混沌的黑暗里彼此相依,心灵相靠。
在那一刻,楚涵甚至希望能永远沉沦在少女淡然平和的呼吸里,沉沦在她灼灼炙人的眸光中。不问止境,不问归期。
只是世间的一切都有结局,而那是不管愿意与否,都在黯然等待着他们的终点。
他们又一次的奔波上路,又一次的从白天驶进了黑夜,四周愈发的荒芜,叫人产生进入了无人区的错觉。车子磕磕碰碰的走着,800公里的距离,在这荒野山区里像是永无尽头。
在不经意间,他们的车超过了一辆打着双闪靠在路边的军用吉普,过了一会儿,那车发动了引擎追了上来。
苏千秋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越追越贴的吉普车,让楚涵靠边停下,吉普车也随着他们缓缓的停在的了路边。
几个年轻的士兵从吉普车中下来,向楚涵确认了身份,最后一脸释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把你等来了。”
楚父所在的部队虽然没能派人去机场接他们,却依然算准了差不多要相汇的时间,派出了几个兵士在这里等了大半天。
因为后面那段是几乎无路可走的土路,士兵让楚涵上了他们开的军用吉普,一路向高原腹地飞驰而去。
吉普车在石子路上颠簸不已,两个在路上流离了一天的年轻人终于可以稍微的放下心来,他们在后排座椅上肩颈相依着昏然入睡,在不经意间手心相扣,给彼此一方勇气和温存。
吉普车攀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垭口,海拔从两千多米直升到四千米,空气愈加的稀薄,苏千秋在缺氧带来的头痛下醒来了一次又一次。直至又一个凌晨来到,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个藏在高原深处的军事基地荒凉得宛若火星表面,除了光秃秃的山和一抔又一抔的黄土,仿佛周遭一无所有。
一下车,楚涵和苏千秋便被带到了临时搭建的无菌医疗舱。医疗兵给他们换上了头套和消过毒的隔离外套,再三向楚涵强调他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千秋忐忑不安的扫了一眼楚涵,此时少年的神色已几近木然,他被动的接受着即将到来的惨烈现场。
经过紫外线消毒舱,推开那道厚重的钢门,楚涵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躺在床上的是他的父亲。
那个曾经高大的、伟岸的军人,此刻萎缩成了不成人形的一团。
“首长他去查看一颗未爆炸的哑弹时出了意外。”医疗兵的目光也有些游移,他不敢正视家属的目光,因为对方的目光太悲戚,太绝望,深沉似海,几乎要将他吞没。
“我们已经截了肢,但是由于病人身体原因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感染,所以……所以……情况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