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周琦辞了工作,逃一般的离开英国,却不知要何去何从。
他迷茫而无助,浮萍般的飘着,跨过英吉利海峡,到法国希腊又到西班牙,穿过直布罗陀,抵达摩洛哥,然后是埃及,红海,土耳其,伊朗,最后是印度。
他看过亚平宁半岛上恢弘的万神庙,穿过被黄沙覆盖的法老王的墓地,又在美索不达米亚追寻古巴比伦的残迹。
在这段漫长的间隔年里,有时候和人偶然结伴一路同行,时光堆积又生出几分颠簸流离的暧昧,他试着再去爱一次,最后却铩羽而归。
他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再后来有一天晚上,周琦坐在瓦拉纳西一个破烂旅舍五楼的小阳台上发呆,眼前开阔辽远,恒河就在脚下。夜风徐徐拂过,白日的暑气一消而散,天空也变得清明了几分。
一弯血红的圆月正从河面之上缓缓升起,点点月光洒在河面,仿若一群群银色的游鱼。恒河顾自平静的流淌,那江上圆月,江中游船,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与它毫无关系。
他脑海中冒出两句诗: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恍惚间他有种迷蒙的顿悟,他决定回到原点,回到最初相识的地方,一草一木的筑起了这个带花园的咖啡馆,在这里期许着什么,又等待着什么。
我们花了很长的岁月,走过了大半个世界,终于学会了什么是爱,什么又是命运,到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自己曾作出的抉择。
时光沉淀,周琦终于学会了以过来人的姿态冷眼旁观身边的情窦初开,你侬我侬。
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和他似曾相识的少年,即将重复着他过去的经历,踏上一条披荆斩棘的坎坷之路。
咖啡馆补课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一方面苏千秋对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条原则贯彻的相当彻底。于楚涵是补课,于她自己而言,不过是把课本温故而知新一遍,因而做的很投入。
另一方面,楚涵一改往日的颓然和消极,学得全神贯注。
这就是为什么早恋通常会被固步自封的家长棒杀,但和成绩很好的女生早恋又常常可以被网开一面视而不见。
能将倾慕和爱恋化作动力,到底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等到月考成绩出来,面对班主任震惊的表情,楚涵只是若无其事的捏着那张排名进了全级前百的成绩单,拍了张照,发给他老爹。
刚一放学,楚父的电话就掐准了时间打了过来。
“小涵,你这个学期的表现很不错。”电话那头楚父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即便他竭力换上温和的语气,仍然掩饰不了经年沉淀的疏离感。
“嗯。”楚涵不冷不热。
“是不是上次来医院看你的同学……呃……那位女同学……和你一起学习?”
“嗯?”楚涵一脸疑问。
楚老爹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也挺喜欢她。”顿了一顿,像是想要更进一步拉近父子关系,楚父又赶忙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她做我们家媳妇也挺好的。”
“爸!你瞎说什么大实话!”楚涵暴跳如雷。
话一出口,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楚涵恼羞成怒,“啪”一声挂了电话。
楚父对着“嘟嘟”的忙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虽然想和儿子修补感情上的裂痕,但谈这个话题好像有点操之过急。
“首长,你和儿子的感情好像还蛮不错嘛。”旁边的勤务兵打趣。
楚父正了正军装领带,换上一张严肃脸,“嗯”,略带威严的应了一声。
一年前的楚涵可不是如今这幅柔顺的模样。那时的他浑身带刺,不把亲近的人扎个血肉模糊不善罢甘休。楚父自己也是个暴脾气的,两强相遇,能用武力解决的,坚决不动口,家中日常就是天雷地火,山崩地裂。
而今,他们父子给各自一段冷静期,再加上某人的滋润调和,竟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波无澜,相安无事。
楚父下午收到楚涵主动发来的成绩单,往日坚毅的军人竟然瞬间有点眼眶湿润,守得云开见月明,儿子的叛逆期终于过去了,他在心中啜泣道。
大概是被楚父口中的“媳妇”二字作祟,楚涵这段时间一见苏千秋,就控制不住的想入非非。
曾经的铁马冰河入梦来,换做了如今的春潮荡漾无边。
那天课间适逢苏千秋和叶欣在讨论《国家地理杂志》上的星象图,楚涵才知道原来苏千秋对宇宙、银河、星轨之类这么感兴趣。
苦思冥想一晚,楚涵隔天带着一副拽不啦叽的表情,开了尊口约苏千秋周末去看星空光影展。
这星空光影展正是城中的大热项目,据说用灯光搭建了庞大的宇宙模型,真真是情侣约会出行虐狗必备神器。
旁边叶欣冷眼相看,楚公子你泡妞就这副表情这种态度啊?好歹也放低姿态诚意满满一点啊,我要再用脚投司南一票。
叶欣不知道的是,从前都是女生主动投怀送抱,楚公子在主动追人这方面的经验实在贫瘠的可怜呐。
苏千秋正在攻坚法拉第线圈理论,有点恍然的抬起头,“嗯?周末我约了人。”随即又继续埋头苦学。
傲气如楚涵者,生平第一次主动约女生,却被一盆冷水泼了回去。
他怔了一下,问道:“和司南?”语气有点酸。
“嗯。”苏千秋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