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秋并不觉得朋友是必需品。她从小就对女生们结伴上洗手间的行为表示了彻底的嗤之以鼻,从对种小事上的粗线条来看,就已暗中注定了她对同学若有若无的孤立无动于衷。
就算有时要搭伴做生化实验,或者练习英语对话,还有班长林风眠嘛。
班长的存在,不就是服务群众的吗?
再说,对一个样子精致好看,成绩又好的女生的孤立,很难执行的彻底。比如她开口想让你帮个小忙,虽非吴侬暖语,也能激得一众男生小鹿乱撞。
然后,苏千秋就被女生孤立的更彻底了。
只是,班上被孤立的并不只有她。
还有那个坐她后面的男生。
那是个染着银色头发,穿了耳钉的孤骛少年,夏天隔着薄薄的白色校服衬衫,还能隐约看见一串纤细的花体英文字母纹身。少年面目英挺,五官凌厉,眉宇间带一种叫寻常人不得逼视对戾气。
这更让班上的好学生们退避三舍。亦或者,那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艳羡,对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生活的艳羡。
被孤立的两人并没有抱团取暖的打算,依旧我行我素的各自来去如风。
这两人只是在这个当下,被班级其他五十二个个体所孤立。然而看似前呼后拥,朋友成群的每一个人,在另一个当下,孰又不是孤独着的呢。
那个孤狼一般的男生,叫做楚涵。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楚”,秋水涵空如镜净的“涵”。
楚涵并不经常来上课,但也不习惯性逃课。他的逃课总是事出有因,逃完课的第二天,他往往会带着一身伤痕累累出现,伴随着比昨日更胜一筹的煞气。
同学们就更不敢搭话了。
于是被搭话的重任就落在苏千秋的身上。谁叫他们是前后排呢。
“昨天讲完了函数的定义域?”
“嗯。”
“笔记借来抄一下。”
“好。”
“英语作业布置了什么?”
“lesson11的课后习题,全部。”
一个看起来像是长期混社会的少年,对课业却有着匪夷所思的坚持。
苏千秋觉得坐后面的这位同学,是不是有点人格分裂。
大概是副业繁重,楚涵的成绩维持在不尴不尬的高度,不会垫底,也不拔尖,就像班上那堆泯然众人的“中流砥柱“一样,远不及他的外表来的高调。
高一上学期的脚步,就在楚涵和苏千秋一问一答中,在那重复而无意义的对话中溜走。
期末考试完毕,成绩公布,苏千秋那一万块的奖学金袋袋平安。然后是年级大会,校长先生宣读寒假注意事项,最后宣布寒假杭州游学报名周一截止,费用自理。
土豪四中的传统是寒假组织国内游学,暑假组织国外游学。美名其曰走遍世界名校,激励自我,发奋图强,好好学习,更加向上。
来回火车硬座,十三个小时,单程一百来块。校长说,年轻人嘛,吃点苦算什么。
至于住宿,寒假开始学生一散,杭州那边合作学校的宿舍就空了出来,于是豪爽的把住宿吃饭一概包揽。
苏千秋掐指一算,好像也花不了几个钱。出国游学她没指望过,这”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西子湖畔,倒是很想去。
她从未离开过这座生长的城市。
外面的世界很大,她想去看看。
最多,再做多两份兼职补贴家用呗。
寒假游学的通知一出,礼堂里开会的学生们就炸开了锅。
“老师,我能自己订机票去和你们汇合吗?”
“不行,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团队合作。”
“老师,我能自己订酒店吗?”
“不行,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集体观念。”
国际班的学生更是对学校这种硬座加宿舍的简陋游学表示出不屑一顾。
“司南你看看,什么年代,学校还安排硬座,都快春运了,火车上满当当的都是人,简直把我们当牲口看嘛。”
司南刚准备点头附和,坐旁边的苏千秋就接过口说,“我觉得挺好。”
按礼堂的分班的座位表,一班最后一个学号接着七班第一个学号。
司南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苏千秋旁边。
“你打算去?”司南眼眉一展,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嗯哼。你不去?”苏千秋反问。
“去啊,一大堆同龄人一起出游,大概会很有趣吧。”
看着露出迷之微笑的司南,刚跑来抱怨的国际班学生当场呆了一呆,心想,妈的,司南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造物主真是不公平。等等,我为啥会觉得他好看,老子该不会是gay吧?
待到最后出发时,司南设想中“一大堆同龄人一同出行”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十三个小时的硬座,还是夜间的,再加上冬天冷冰冰的学生宿舍,吓跑了一大班学生,饶是魅力如司南者宣布要去,最后跟上来的只有寥寥十人。五男五女,刚好凑成两桌半麻将。
苏千秋是主动参加,司南是乐呵呵的被动参加。
林风眠则是被他老爹打过来的。老爹说,多交几个朋友,看你宅成个熊样。
至于楚涵,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有些突兀的出现在火车站。
林风眠:“楚涵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楚涵把行李往地方一扔,冷冷问道,“不行吗?”然后自顾自的找了个空位坐下,插上耳机,留林风眠独自凌乱。
又是一个被家长逼着来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