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疾川不语,他时刻都戒备着六爷随时疯的时刻。
“她被圣上许给了谁?”六爷没有疯,而是平静地问。
“皇七子司空轩琅。”王疾川一点也不避讳皇族的名讳,指名道姓,巴不得说得再清楚些。
“是他?”六爷表示意外,“为什么?”
“皇族有皇族的思量。”王疾川说道。
六爷沉默了,就听王疾川规劝道:“你这小子性子野,不畏皇权,敢抗旨拒婚。可她不行,她若那般行为的后果会由她的家族承担,换做是你,你会吗?”
是的,六爷和狄莫芸都是贵族国公的后裔,但遭遇不同,处境自然也不同。六爷的母氏家族与太后交好,而他的父亲在军中的影响力也远没有狄亦方那么大,最重要的是他们燕氏家族里可没有像狄莫芸这样对皇族来说有潜在危及皇族地位的危险人物!
现在六爷知道了狄莫芸的真实身份,他也立刻理解了狄莫芸的抉择,只是他不喜欢狄莫芸处理问题的方式!
“所以她不再见我了吗……”六爷低语道。
王疾川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不。”六爷摇头。
“我不同意,我做错了什么,就这样与我形同陌路!”六爷突然叫喊道:“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六爷一气之下拔出了剑,晃晃悠悠地像喝醉了酒似的,连指着王疾川的剑尖都是摇摇晃晃。
一看就知道他已处在强弩之末。
王疾川又叹一声,说道:“你若坚持那便成了孽缘。”
六爷怒目圆睁道:“就是孽缘也不能断!”说完他便冲了过去。
“怎么如此执迷不悟!”王疾川摇了摇头,他厌倦了也不忍心看着六爷如此一遍又一遍地挑战,他打算給一记痛快。
王疾川一手作刀,往六爷的脖子上一砍,六爷终于松开了剑,昏迷了过去。
……
狄莫芸回到了久违的狄府,她的马车第一次停在了狄府的正门,她在雨沁的搀扶下着了地,抬头仰望狄府的大门许久。
狄府的大门缓缓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狄亦方,狄夫人,狄英逍,狄英遥,郭曦芙,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相沁。
狄莫芸眼睛一红,略带着哭腔说道:“父亲,母亲,大哥,二哥……”
狄夫人最先走下了台阶,看着换回了一身女装的狄莫芸,哀呼一声道:“我的女儿……”
“娘……”狄莫芸上前与狄夫人拥抱。
狄亦方看着眼前相拥而泣的妻女,的他眼睛也跟着红了红,然后说道:“莫芸,夫人,我们回府里说话吧。”
狄莫芸点点头,拉着狄夫人的手在众人陪同下缓缓地走进了狄府。
时已深秋,院子里有蟋蟀的叫声,在无人说话的氛围中分外响亮。
“我可怜的孩儿啊……”狄夫人还是忍不住一把拉过狄莫芸,将其头抱在怀里痛哭不已。
狄亦方屏退了两个儿子和随从,屋内只有他和狄夫人母女三人。
狄亦方的手搭在了狄莫芸的肩膀上,有力却不无声的沉默。
狄莫芸拍了拍狄夫人的后背,还反过来安慰狄夫人道:“娘,孩儿不可怜,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失去。”
狄夫人见狄莫芸如此懂事,反倒哭得更厉害了,她哭道:“娘从来没想过让你嫁入帝王家,娘宁可让你嫁入清贫人家过着虽然粗茶淡饭但平安顺遂的一生,也不愿让你在看似荣耀无上的生活里过着时刻提心吊胆的一生!”
狄莫芸鼻子一酸,上辈子父母去世的早,爷爷又很忙,无人替她操心过婚姻大事。这辈子的婚姻虽然身不由己,但有至亲的关怀,对她来说是可以治愈心灵的安慰。
狄莫芸伸手抹掉狄夫人的泪水,笑道:“娘,我既然千里迢迢地回来了,便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对孩儿来说,没有任何事比家人重要,若以我的婚姻换取一家人的平安,我觉得很值得。”
狄夫人又一次流出了泪,双手握住狄莫芸的双手道:“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母亲也没少因为这个和你父亲吵架。”
是的,从这道圣旨降到狄府头上时,狄夫人没少对狄亦方哭诉,狄亦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的女儿摊上了这等不幸!我的女儿既无美貌又无才德,怎么就被圣上盯上了呢?!”
狄夫人的话犹有在耳,狄亦方看着一脸平静的狄莫芸,更是心痛,他闷声问道:“芸儿,你恨父亲吗?”
狄莫芸静了静,淡笑着说道:“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再讨厌对方也不会离开的人是亲人,我想把这句话改了,改成即使再恨对方也要惦记一生的人才是亲人。”
“更何况孩儿理解父亲,所以不会恨。”狄莫芸眼睛空洞地望向远处说道。
狄亦方沉闷地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是爹无能。”
狄莫芸惊讶地抬头看向狄亦方,不由得失声道:“父亲?!”
骄傲如父亲,一直伟岸地伫立在战场上面对敌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晟朝开国元帅如今紧锁眉头,极度隐忍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爹无能!
这句话可是让狄亦方彻底地抛去了尊严,在自己的儿女面前低下了头颅,承认他输了,没有抵抗过皇权,赔掉了自己的骨肉的幸福!
狄莫芸有些动容,不用触碰狄亦方的臂膀,都知道他身心不可抑止地颤动。
“不要怪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