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下了轿往狄英遥这边走来。挡在他们之间的灾民居然自动分出一条道来,随着他的走近,狄英遥和狄莫芸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
陆大人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有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但眼底下古井无波,显得格外有城府。他的步态四平八稳,举手投足间有着魄人心魂的冷静。
狄英遥不由得感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狄莫芸听得诧异,难道轩琅亲王也是这个样子?自从十年前见过两次面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也不知他长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陆大人来到狄英遥面前站定,拱手说道:“狄二公子,别来无恙?!”
狄英遥亦回礼道:“陆大人,一向可好?!”
陆大人夸赞道:“多亏狄二公子乐善好施,才稳定了局势。狄二公子您这种急公好义的善举,是大功德一件啊。”
狄英遥回道:“陆大人客气了,在下只是尽我所能救人急难,乃做人本分,不算义举。虽然暂且缓解了这一片难民的危机,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日后定还会有大批难民往这边涌来,幸亏陆大人来得及时,否则我们难以维持。”
陆大人点点头,说道:“狄二公子说得有理,在下这就回府上想想,赶明儿还请狄二公子过去一叙,望狄二公子切勿推迟。”
狄英遥一愣,只得道:“既然陆大人邀请,那在下就恭命不如从命了。”
第二日一早,陆大人就在衙门的后厅内召集了当地所有有名望的乡绅地主,世家大族,狄英遥也列在其中。
狄英遥正襟危坐,如坐针毡。因为他坐的位置是上座,是大厅内离主座最近的座位,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的在他和陆大人之间流连着。
而位于主座的陆大人则十分泰然,他沉着脸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瞅向自己身边的狄英遥,还微微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更是衬托出了对狄英遥与众不同的礼遇。
狄英遥心里有些发毛,他深吸了一口气,耳观鼻鼻观心的目不斜视。
陆大人见人都齐了,说话了,“在下陆望之首先感谢诸位乡贤给陆某面子,竟能全部到场。”
原来他叫陆望之。
陆望之继续说道:“在下临危受命,赶来这里巡查,宿州是霸州的军后方,地理位置尤为重要,起不得半点纷乱。可如今灾难连连,民不聊生。可在下一路赶来,发现乱民多是农耕的农民,而在座的诸位却依然衣食不缺,没受半点损失,国难当前,各位竟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视之漠然,不得不令在下对诸位领悟“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精神如此透彻深感钦佩。”
在座的人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听陆望之的话后都有些羞臊,因为他们明白这是在讥讽他们,脸红过后心里便涌起了阵阵不安。
陆大人提这事究竟何意?许多人都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望之又继续说道:“在座的都是当地德高望重之人,被当地人尊称为大人、老爷。在下见诸位平时烧香拜佛的都投了不少香油钱,由此看来诸位都是仁慈良善之辈,素都怀有济世救民之心!诸位,在下说得对吗?”
所有人都明白,给他们戴高帽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掏钱嘛!一时间,众人都不置可否,静听下文,不敢附和陆望之所言。
见众人都不接茬,陆望之眉头一皱,高声问道:“难道是在下说错了?看错了?诸位都是道貌岸然之辈?是我朝奸佞刁民?!”
众人一愣,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不给钱就成奸佞刁民了!
一乡绅老爷模样的人吞吞吐吐地说道:“陆大人此言差矣,我等不是不捐,前番暴民一通乱抢乱砸,我等的私产也受了不小的损失,实在拿不出那么多少银两呐!”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随声附和:“是啊,是啊!”
陆望之笑了,态度缓和了下来,说道:“那么在下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诸位还是愿意为国家出力的,愿意与朝廷共赴时艰的?”
那乡绅讪讪笑道:“那是自然的,自然的!”
“好!”陆望之拍案而起,朗声笑道:“不知沈老爷能捐多少?”
沈老爷语气一滞,迟疑道:“两百两?”
两百两!陆望之笑了,两百两是不少了,可对于这个沈老爷的金库来说是九牛一毛,对官衙要筹款的数目来说更是杯水车薪!
陆望之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又扫视了一圈四周,这一次他对谁都不笑了,然后转过脸对狄英遥说道:“狄二公子,不知您是何意?”
狄英遥低头咳嗽了一声,回避着众人的视线,对陆望之说道:“自然是倾力所出。我在贺亚县的粮栈里所有的粮食全都施舍与百姓。不仅如此,我还会在我其他地区的粮栈里,调遣余粮运到此地,免费发放与百姓,以缓解此地的饥馑”
“呀!”陆望之惊讶道:“那岂不是起码损失了几千两银子?!狄公子您一个外地来此做生意的人,本来根基就不稳,积蓄不多,怎能舍得出如此大手笔?”
狄英遥道:“说来话长,在下之前刚刚遭过一场劫难,险些与世长绝。幸得天眷顾,死里逃生!在下因此颇为感慨,经商多年,多取民之钱财,老天爷定是借此当头棒喝,警示我钱财乃身外之物。也使在下顿悟,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陆望之击掌而叹道:“好,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狄公子有此觉悟,当为世人效仿之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