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率下军卒,如今尚不满千。即使加上流民辅兵,也不足两千。若对阵刘胤万余大军,即使凭城据守,也万难久守。”
李延炤抬头望向韩璞:“如今之计,唯有坚守令居,挫敌锋芒。待州治调集各郡县精锐,待敌疲惫之时,一举将其击败。令居距狄道百里之遥,且有大河天险予以阻隔。刘胤兵败,则势难折返。若其大部没于此处,我便可由此良机转守为攻,进据陇西……”
“惟愿督护留下所部,供我调遣。若麾下有三千卒,必凭令居坚城而守,势不让虏贼越过一步!”
韩璞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如今,他已是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人数年前还只是一介小小的骑卒百人长,而今日却与自己恍若云泥之别了。
正是这种百折不挠,任何恶劣情况下都能想出办法来应对的品性,使他一步一步向上走。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下屡屡从众多平凡将佐之间脱颖而出。或许他心中认定的主意,未必是最好的,最稳妥的,或是最能够解开当下困局的主意。不过比起自己一败涂地之后脑袋空空,若不是那些忠心的部曲家兵一路护持着,便走不回来的情况,却无疑要好上太多。
“我曾自恃甚高,然自沃干岭之后,方知是我优柔寡断,畏缩不前害死了千万属下。今日于此地听闻定东高论,方才明了我差在何处……”
听着韩璞的感慨,李延炤却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道早知这样,当初又是何必。辛岩早就言道我众敌寡,正当集大兵犁庭扫穴之时,却力排众议,距垒不出。遭逢此等惨败,变也是不足为奇了。
“然我麾下溃卒逃生至此,已是了无战心。若定东尚觉他们仍可为你所用,不妨召而帅之。”韩璞幽幽地说完这段话,便起身向着那些被令居县兵围拢在当中的昔日部下而去。
“韩督护,不知你却欲往何方?此时返归,必难逃败军之罪。何不暂且留驻令居,待他日大败刘胤之时,再从容返归呢?”
韩璞顿住身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头道:“败军之责,总须有人来担。此次惨败,皆系我一人造成。我不担,谁来担?”
临了,韩璞又有些落寞地望向李延炤道:“定东运筹帷幄,足不出帐已明战阵之势,今日我是自愧不如。惟愿定东一如既往,杀敌卫国。且莫忘先公……”
韩璞说着说着,声音已是哽咽起来。静立片刻,终究还是返身,向着李延炤深深鞠一躬道:“他日我或在姑臧囚笼,或我首级悬于姑臧城门。若能目睹定东报捷快马,心下倒也了无遗憾……定东,就此别过。如若他日后会有期,当伏首恭候!”
言罢,韩璞转身而去召集自己所属部曲家兵,再未回头看李延炤一眼。
韩璞带走了一百余人。而其余的部曲家兵,以及溃卒,却纷纷受命等在原地,等候着他们未知的命运。
虽然这些兵卒不再信任韩璞。但当韩璞转身离开之时,他们不少人心中仍是慌了神。与周围那些身披铁甲虎视眈眈的令居县兵相比,还是自己原先的那位主帅更显亲切和可靠一些。
哪怕他曾弃军北返,然而此时这些溃卒们心中所感受到的恐惧,却远胜于当初在沃干岭,听说主帅都已不知去向,人人竞相而北,互相践踏,鬼哭神嚎。
虽然周围这些令居县兵也可称为是友军。甚至在之前,这些溃卒中相当一部分人还吃过他们提供的热粥——虽然此时,那些勉强填饱肚子的热粥也早已在方才化为一身冷汗散发出去了。不过见识过这些县兵恐怖的战斗力与防御力之后,这些溃卒们虽然明了被这些县兵接管,并不会比在沃干岭向北逃的荒山野岭中被虏骑屠戮,不过这些铁甲步卒留给溃卒们的,还是只有那种深深的恐惧。
一名穿着破烂筩袖铠的将佐小心谨慎地行到李延炤面前,而后抱拳躬身道:“韩督护麾下百人将孙诚,见过李司马。督护有令。自今日起,我等即归李司马调遣……”
望着李延炤面无表情的脸,孙诚心中忐忑,但仍有疑虑,只是兀自踌躇着究竟该不该说。
“还有何疑虑,不妨一并道来。”李延炤看了看孙诚,一眼便已明了这位百人将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我等既已归李司马调遣,不知司马是否可让弟兄们饱餐一顿……”孙诚观察着李延炤的脸色,见他面上依旧沉静似水,方才渐渐放下心来。
“你部既已归属我统辖,令你们所部士卒饱餐,自然是我应做之事。只是在这之前……”
李延炤拉长了尾音,看着孙诚又复变得疼特不安起来的脸,冷冰冰地道:“先同我部士卒一起,拔营装车,准备启程!”
孙诚心中略有些不满,不过望着营地靠南一侧飘扬起来的袅袅炊烟,也只得吞了一口口水,而后抱拳躬身,领命而去。
“崔阳!”待得孙诚走远,李延炤便招招手,唤过方才便已归来,此时却仍在歇息着,恢复着满身疲劳的崔阳。崔阳见李延炤招手,当即便起身飞奔而至。
“我也不知,这些士卒之中是否有虏贼探子……”李延炤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且带几名士卒前去打探盘问。若有谁有异动或是形迹可疑,便悄然引到营内僻静处,而后一举擒下!有一个算一个,宁可错抓,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