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女人杀起人来也这般美丽。”陈自华提着裙摆从船里走了出来,这赞美也不知是嘲讽还是由衷而言。
晏如这才抬起头来,借着漫天火光将自华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陈自华是江南典型的女子,小巧秀丽的瓜子脸,细长燕尾眉淡淡扫至鬂眉,眼睛细长,鼻如悬胆,眉眼处都是风情。皮肤白嫩,身材纤细,盈盈巧笑带着吴侬软语,举手投足都是诗情画意。温柔中带着冷漠,快乐中却隐现着哀怨,宛如雨后带着水珠的紫丁香。
晏如伸手擦去了脸上的血水,淡漠道:“姑娘出自江南名门,自幼生长在水乡,大约略只乌篷船的构造。现在已经驶入安全地带,姑娘可愿意替我撑一会船?”
自华走过去,一手接过船桨,低声道:“我并不如真娘般坚贞,娘娘是否看不起我?”
真娘是江南有名的歌妓。她本是一个姓胡人家的女儿,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被骗堕入青楼,因容貌姣美、擅长歌舞而成为名噪一时的吴地佳丽。但她人品高洁,守身如玉,立志不受侮辱,为反抗鸨母的压迫而投缳自尽,葬身虎丘,墓在剑池之西的虎丘寺侧。
“人各有活法。”晏如此刻心乱如麻,徐香兰临死前睁着老大的眼睛依然不时闪现在她的面前,那三刺仿佛也同样扎在自己的手背一样。晏如挺着肚子很难弯下腰,此时只能跪在船面上捧起江水洗脸,水珠顺着她疲惫的脸上慢慢滑落,打湿了衣衫。
晏如愈加感到困倦,感到茫然,一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紧张和疲倦,如同暴风雨一般地袭击着她的头脑。逃出来又如何,前方还有多少危险是她不能预见的?晏如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乌篷船内,猝然倒在铺满稻草的地上,犹如一个刚从深海中被人拖救回来的溺水者。
“二姐!二姐!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晏和像只惊慌失色的鸟,忙扶起脸色苍白的晏如。渭诗见状,连忙拽起她的一条胳膊,手迅速扣在她的腕间,低语道:“这女人,也是疯了,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了?”
晏如虚弱地向晏和问道:“我不是让你跟着渭诗往南跑吗?你跑过来干什么?今晚若不是赶得巧,我们通通就没命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幼稚?孤身一人也敢乘着小船来接我?做事之前能不能经过深思熟虑?”晏如说完,剧烈呼吸着江面上冰凉的空气,再灌了几口冷空气后大声咳嗽着,可这令人窒息的咳嗽在这浩大的江面上很快就随风远去了。
渭诗忙按住她激动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不怪晏和,不怪晏和。本来今夜接应你的是亦邻真班,可是她突然得到密旨往察哈尔大营赶过去了,这事来不及通知王爷,就由我带着晏和过来接你了。我们船上的人全部被杀了。”
“什么?亦邻真班也跟来了?你们都怎么回事?怎么哪里危险就往哪里跑?”晏如更加激动了。
晏和忙道:“二姐,王爷一走,子城禁军就来抓我们了,给的罪名是王爷叛国,我们简直猝不及防。亦邻真班是带着七王的亲信从七王府杀出一条血路才逃出来的,若不是亦邻真班,我们根本活不到今天。现在京城已经大乱了。”
“那我不是让你们往南跑吗?”晏如心下一沉。
渭诗说道:“郑大人已经下令封锁整个子城了,若是有人要出城必须出示户部颁发的出入许可书,目的就是要捉拿我和亦邻真班。依王爷的吩咐,我们现在要速速乘船去云州。”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晏如的想象,首先是宋山煜的动作如此迅速,第一时间内就要了结了宋山潜的两个妃子。其次是察哈尔与宋山煜还未打起来,子城内已经开始内战。宋山潜估计也没想到宋山煜会先把矛头对向自己。从子城封城的第二天,宋山潜原本布在青州的卫正军和弓弩队迅速北上,就在今夜已经到达汶江附近。
晏如摆摆手道:“亦邻真班如此紧急地赶回去,额尔德木图想必是撒手人寰了。察哈尔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失去了铁腕,实在是给了宋山煜一个大好机会。罢了罢了,都先休息一会吧。”
几人所乘的一页扁舟宛如江中之粟米,飘零于上,随风摆动。雾笼罩着江面,气象森严,小船离火光越来越远,那橙红的热浪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在汶江与木伦江汇合后,江面更加开阔,天穹顿觉低垂。浓浓的晚雾,隐去了所有人的身影。一炷香的功夫后,船又在两面碧森森的悬崖陡壁之间的狭窄的江面上行驶了。众人抓着船板,一时都紧张得说不出来话。一望无际的江面就是她们难以捉摸的未来。
宋山煜几乎一夜未眠,他自然也闻到了昨夜风中送来的焦油味,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到底是谁操纵了这场大火?他的眼里血丝密布,向蔺无双问道:“除了水路,还有没有捷径能够快速到达云州?”
蔺无双为难道:“不走水路,只有一条险路能走了,可是齐林坡地势复杂,再从这场大火来看,不难想到有人是想把我们引向齐林坡,这中间肯定有埋伏。”
“这齐林坡能走也要走,不能走还是要走!纵火的是谁?到底是他察哈尔,还是宋山潜!把宋山潜叫来!朕要今天杀了他!”宋山煜怒拍桌子,大手一挥,羊皮制成的地图扔了一地。
“皇上!您昨天杀了夏都虞候已经让军里人心惶惶,我们此刻没有七王叛乱的证据,若是您现在要杀七王,恐怕……”蔺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