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那边,皇族成员正在悠闲自得地赏花宴饮。而留守在长安的丞相慕尚和大将军崔德忠却没那么轻松。
皇上临行前下了密诏,命二人尽快将培养了三年多的女细作派遣到笛棉。皇上既已下定决心,他俩自然不能违抗。只是,慕丞相自打从玉门关回来之后,就一直对这女细作的身份有所怀疑。
皇帝和崔德忠倒是不把玉门关的事放在心上,毕竟这碧瑶的身世他们曾经派人深入地查过,就连皇帝最信任的密探都坚信:这女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是长安人士,还能有什么问题?怎么可能凭借一个小县令的一句“似乎见过”,就弃用一个不可多得的女细作?
即便慕丞相有所疑虑,但实在是一点证据都找不出来,就连那县令自己,都不能断定曾见过碧瑶。
于是慕丞相按着之前的计划,将碧瑶混入了一个商队,送往笛棉。
纯熙三年,四月,一个去往西域做丝绸生意的商队,按照计划从长安城出发。这商队的首领并非长安本地人士,而是杭州人。商队里大半的成员都是从苏杭一带过来的。
杭州自古以来就被誉为“丝绸之府”,丝绸质地轻软、种类繁多,深受长安城里达官显贵的青睐。待到本朝与周边各小国开通商贸、互通有无,这历史悠久、色彩绚丽的杭州丝绸更是远销西域诸国,受到了当地人的喜爱和追捧。
驼铃声和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广阔无边的大漠上。商队离开长安已经数十天之久,只要穿过这片大漠,便能抵达笛棉人的地盘了。
眼见得天色渐暗、风沙渐起,已经不适宜继续前行了,商队首领便吩咐大家停下休息。一行人找了个不易被风沙侵袭的地方,支起帐篷,总要胡乱吃些干粮、凑合地睡上一晚,明日才好继续赶路。
虽说已是四五月份,天气早已转暖,可身处这荒无人烟的大漠,夜里免不了有些寒意,若是再倒霉些,遇到风雨天气,帐篷里更是冰冷入骨。因此,在大漠里过夜,生火是非常有必要的,既可以煮些热粥暖暖身子,又可以在夜里防寒取暖,实在是一举两得。
众人正在七手八脚地忙着撑帐篷,商队首领唤来一个年轻的男子,吩咐道:“李茗烟,你和新来的碧哥儿一道,去前方那片枯木林里折些树枝,把火生起来儿是这商队中最文弱的两个人,因此首领时常会特殊照顾,不让他俩干重活。
李茗烟忙应了声是,便去找碧哥儿。碧哥儿正手忙脚乱地帮着支帐篷,听到李茗烟唤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便跟着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沙漠上被踩出了深深浅浅的脚印。碧哥儿身材瘦小,跟在后头,边走边打量着前面的李茗烟。心中暗想:这商队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苏杭人士,虽在江南水乡土生土长,但却生的人高马大、结实健壮,初见他时还以为他们皆是西北汉子。
人都说江南富庶,可为何他们放着人间天堂的老家不呆,非要来这大漠里受这份罪呢?
碧哥儿心中疑惑,快步走上去,拍了拍李茗烟的背,开口问道:“茗烟,听说你是苏州来的?你这名字如此雅致,想必父母也是读书人,他们怎舍得你来受罪?”
这李茗烟本来也是念过些书的,他家在苏州,世代耕读,怎奈父亲患了急病卧床不起,家里的重担便都落在了他的肩上。听弄堂里的邻居说,乡里有个商人要去西域做生意,虽然苦是苦了些,但一趟能挣不少钱。
仗着年轻力壮,李茗烟便跟着那商人做起了丝绸生意,如今也在这条路上走了整整五个来回了。
听到这新来的突然发问,李茗烟苦笑一声,答道:“再富庶的地方,也有穷苦人家啊。你不是长安人嘛?长安城,天子脚下,尚且有流浪者无家可归、乞讨为生啊。若不是为了一口饭吃,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为了生计,这些穷苦的人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行走在风沙中,至于家乡的什么西湖美景、山水园林、峰峦叠嶂,也只能当做梦中的牵挂了。
碧哥儿听了这话,低头无语。李茗烟也不再开口,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去捡了些树枝回来,生了火,架起锅煮了些白米粥。
帐篷早已搭好,大家便围坐在篝火周围。
碧哥儿将煮熟的白粥盛出来,李茗烟则负责一碗一碗地将粥递给众人。最后人人手里都端着一碗粥,煮粥的锅也见了底。
大家啃着干粮就着白粥,就算打发了一顿晚饭。吃完后,首领又简单吩咐了几句明天的行程安排,手底下管事的几个副首领也一一跟大家交代了往后几日需要注意的事项。
众人都回到帐篷里休息了,碧哥儿却毫无睡意,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呆呆地想着心事。
大漠里虽然吃不上新鲜蔬菜,喝不到清冽的井水,但是却有一点,是比长安好的:那便是大漠的星空。
因为周围全是荒漠,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沙漠与天空远远地连接在一起,分不清天地的界限。今夜正好天气不错,没有风沙,满天的繁星在头顶闪烁,如同是铺开了一幅巨大的画卷一般,壮美又独特。
碧哥儿从前哪里见过这样的星空?一时间,简直要看呆了。
李茗烟缓缓地从帐篷中走出来,默默地看着篝火旁那个瘦小的背影,心中涌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这个碧哥儿,明明是个男子,却身材瘦小、细皮嫩肉,让人情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