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拂,环绕在他们的身边,两个人面对着彼此,在不知不觉之中,竟是走了神。
墙上挂着的陆方青的画作,随着清风,里面的鲤一次又一次地翻滚着,它似乎非常喜悦,也在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如果它能够发出声音,这个时候肯定也会歌唱。
陆方青向着礼荨菱走了过去,一步一步,两人已经极为靠近了,陆方青怔怔地看着礼荨菱,礼荨菱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看着陆方青的脚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变得很快很快。
十六年前,那场大火……
陆方青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倩影,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迅速地恢复了神采。
风止了,画静了,鲤不动了,陆方青停住了。
礼荨菱没有抬头,但她眼中掠过极为复杂的神色,像是悲伤,像是心痛,像是绝望。
陆方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又看了一眼礼荨菱所画的画,道:“你的画进步很大,也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只是……”
礼荨菱抬起头来,目视着陆方青,听着他“可是”后面的话。
“你……不要再画鲤了。”
陆方青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礼荨菱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目光呆滞,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她心乱如麻,因为先生让她不要画鲤,不要画鲤画些什么呢?这是先生心目中最为重要的一块吗?是他寻找了十六年至今还不愿意放弃的那一块吗?他……不允许自己迈进去吗?
慢慢摇头,然后快速地摇头,礼荨菱猛地转过身来,对着将要走出门口的陆方青大声喊道:“先生!!”
陆方青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礼荨菱。
礼荨菱道:“只有这个,只有这一件事情我是不能听您的,我会接着画鲤,一直画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画出了先生想要看到的鲤为止!!”
“但那并不是你想看到的鲤。”陆方青很清醒,“我希望你画出只有你才能画出的东西。”
礼荨菱微微笑了笑,道:“先生,那就是只有我才能画出的东西。”
陆方青怔住,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竟然发现这句话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信息了,让他的心一颤,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漫延开来,十分的复杂,复杂得陆方青想要逃,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开了。
礼荨菱看向自己的画,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再看看挂在墙上的那幅属于陆方青的画,上面那尾鲤死气沉沉的,充满了一股悲伤,仿佛在为她哭泣。
礼荨菱伸手抹去了眼角挂着的一滴泪珠,微笑着道:“我不会放弃的。”
陆方青匆匆地回到自己的书房,他将画纸摊开,拿起画笔来在手上比划了半天,笔上的墨一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最后都干了,他都没有去落笔。
他几度拿起笔来又放下,然后再拿起来,再放下,他心中有很多触动,看过礼荨菱所作的画后,他升起了某种紧迫感,他想要画,想要画出来,尽快地画出来,可是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脑海里面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画什么。
对于陆方青来说,这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自己再也画不出什么来,自己还能干什么?陆方青的呼吸就像他此时的心思一样,变得十分沉重,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着的手,还记得以前,画画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什么时候这样一件快乐的事情,竟然压迫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
陆方青终于还是颓然地放下了笔,他现在没有办法作画,他走出书房,在走廊边上吹着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脑海里面迷茫的一片,明明天空那么蓝,云朵那么白,院子里已经有了不少的落叶,陆方青走下去,看着这一幕,空白的脑子里终于还是多少增加了一些东西。
陆方青闭上眼睛,脑海之中出现了一幅画,一个人站在秋风吹拂、落叶纷飞的院子里,身形萧索,画中那个人正是自己。
这意境,有些悲伤,可是在悲伤之中,却藏着极深的欢乐,在那有限的空间里,院子中一口小池竟是那么清晰,甚至是池子里的那尾小小的鲤鱼,时时摇身摆尾,极为欢愉,画中的自己看着那池子里的鲤,脸上的笑容是满足的,快乐的。
“小离……”陆方青喃喃着,画面顿时消失,他猛地转头看去,院子地上散着落叶,可是并没有纷飞的场面,池子里的水很浅,上面飘浮着叶子,可是里面并没有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尾鲤。
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吗?陆方青苦笑一声,画家通过看和想,再由手握笔画出来,画中的情景或真或幻,人们赞叹着画中意境,却往往没有去深究是否真实,或许真不真实对于一幅画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吧,那只是心灵的一种慰藉,而对于现在的陆方青来说,那是一种逃避。
陆方青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天天画,月月画,年年画,想要画出十六年前的那道身影,到底是真是假,是梦是幻,自己是在追寻着梦境,还是在逃避着现实?
陆方青很无助,很迷茫,在树下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渐沉,他迈步往礼荨菱的书房走过去。
此时礼荨菱已经不在这里,不过她完成了那幅画,画中的鲤栩栩如生,状极有神。
陆方青走了进去,在那张画前停了下来。
与他的画相比,这幅画当然有太多不成熟的地方,线条的把握还不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