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秀锋这段日子非常高兴,因为陆方青在礼府住了下来,而更让他高兴的是,自己的女儿礼荨菱成为了陆方青的门生。
陆方青的画作就连天子也是难求,更从来没有听说陆方青有收学生的意向,所以这种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这是礼秀锋做梦也想不到的,而因为陆方青的要求,对于此事礼秀锋也没有声张,甚至是刻意地隐瞒了下来。
扬州城外的小河边,树木苍翠,花草的香味里面飘来,其中还混着泥土的味道,充满了生命的味道。
礼荨菱在河边小跑,里面戏水里面拈花,好不快活,她喜欢这样的地方,自由自在又充满了生机的地方,可以让她感觉自己更加具有活力。
在离河岸不远的草地上,陆方青架着画板,执着画笔慢慢地描绘着,他的动作缓慢,可是却一点儿停顿也没有,同时还显透着一股优雅的韵味,不由得让人迷醉。
礼荨菱跑了过来,大喊道:“叔叔叔叔……哎哟!!”
陆方青轻轻地在礼荨菱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要叫先生。”
“先生……”礼荨菱揉着自己的额头,嘟了嘟嘴,然后又拉起了陆方青的袖子,“先生,您在画什么?”
陆方青微微错开身子,使得礼荨菱可以看到陆方青所画的内容。
画中的河、树、花、草,都是那样的生动逼真,仿佛要将这扬州城外小河边的景色给吸收进去,不,或许真的已经这样做了也说不定,然后礼荨菱看到了奔跑在小河边的那道身影,只有轮廓,但却依稀可以看出她的感觉,只是这幅画还没有完成。
礼荨菱抬起头来,轻笑道:“先生在画我吗?”
看着礼荨菱的模样,陆方青失笑,道:“只是你刚好闯进来了而已。”
皱了皱小鼻子,礼荨菱凑上前道:“先生,我也要画。”
陆方青没有拒绝,将那未完成的画拿了开来,重新摆上一张白纸上去。
礼荨菱拿着画笔站在画板前,正要往上挥墨,可是却脸露难色地停了下来,良久之后依然未能动笔,回过头来向陆方青求助:“先生,我应该画什么?”
陆方青道:“画你想画的。”
礼荨菱更加苦恼:“那应该怎么画?”
陆方青沉默了一下,想起自己这十五年来的追逐,那如梦一般的记忆,道:“任何一个作画的人,首先都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要画的是什么,只有这样,他们画出来的画才有意义。”
“可是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画的是什么?”
“那就随兴而画。”陆方青微微一笑,“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就把思绪放空,笔随心走,你画出来的就是你想要画的。”
“可是我就只能画点和线。”
“那就多画一点。”
“再多也只是点和线,不是画。”
“少数的点和线看起来虽然杂乱无章,可是足够多的点和线连起来便可以构成一幅画了。”
礼荨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方青问道:“你笑什么?”
礼荨菱道:“因为先生的教法实在是与众不同,之前我爹也曾给我请过一些先生来教我画画,他们一开始都只是要我模仿一些具体的画来学,可是先生却没有对我有这种要求,反而让我随兴而画,当时那些先生看到我所画的点和线之后,只是摇头叹气,再也没有来教过我了,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是,我是朽木不可雕也。”
陆方青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礼荨菱的头,道:“模仿他人作画,虽然可以画出一些内容来,但是在我看来,那并不是画,只是属于别人的东西,就算勉强可以称为画,那也不是自己的画,非但学不了作画,甚至还会因此失去本身的灵性,那样得不偿失,所以我不会让你去模仿,你应该凭自己的喜好,去挥动手中的这一支画笔。”
礼荨菱道:“那我如果一直画点和线,那么终会把画板填满,到了那时点和线虽然足够多,可是却只是让这白纸变成了黑纸,那样也什么都画不出来啊。”
礼荨菱是认真地思索着陆方青所说的方法才说出了这个问题,只以为陆方青会有什么解决之道,却只听陆方青道:“那你就等到真的将这白纸填满的时候,我们再来好好看看。”
手中画笔一笔一划轻轻地描绘着,勾勒着,礼荨菱画出来的东西毫无章法,甚至连看都不能看,但是这一次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礼荨菱并没有停下来,陆方青的话就像是给了她一个方法,她一笔一划或交叉、或重复、或填补上了空白,空白的画纸正慢慢地满了起来。
夕阳西下,暮色渐沉,陆方青站在礼荨菱的身后,看着她一笔一笔地画上去,其中有很多笔都画在了黑色的地方,不断地重复着。
礼荨菱整个人仿若迷失,不知为何画着这些毫无规律章法的点、线竟然能够让她失了神,她不自觉地重复着、描绘着,距离将整张白纸用墨迹填满,就只差那角落里最后的一笔。
陆方青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在等着礼荨菱所描绘的最终的那幅图,那最后的一笔落在那最后的一笔空白上,到了那个时候,礼荨菱的画才算是真正完成了。
明月高据着天空,洒落下点点的银辉,落在水面、树上、土地、花草的身上,也落在了陆方青的身上、礼荨菱的身上,还落在了那差着最后一笔的那幅画上。
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