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清下马,走过来给杜渊之作揖行礼,嘻笑地说道:“叔父,回到京城,你可得为我说些好话。嘿,也许不用。只要我和您一起回家,看我二哥他们如何向祖父他们交代,哼!”
杜渊之无奈,知道女儿是向他讨饶,只好给了她一个爆栗后叹息道:“你呀。”他一看见杜玉清出现时他就想骂她一顿,让她立刻回家去,可这孩子一直远远地躲着他,表面上是为了更有诚意地说服程羲和他们因而避嫌,实际上也是不给自己骂她回去的机会,现在已经造成既成事实了,自己拿她无可奈何了才来面对他,这个孩子现在对人心的揣测越敏感,又胆大妄为真是让人担心。
宁夏把两位缇骑请上了马车,侍候他们在里面坐的舒舒服服的,用身体挡住程羲和的视线,给每人塞了一个小金锭子。小声说道:“对不住两位大人,天寒地冻的让您受累,这给您二位买碗酒喝。这车上略有些挤了,是给各位大人预备了些年节礼,到京城时再交给二位。”两位缇骑哼哼两声就揣进兜里,心里已经乐开花了,是金子啊!这公子手面真不小又上道,这一路上想必能吃香喝辣的,会舒舒服服的。
杜玉清得寸进尺,从马车里拿出棉服颠颠地跑向程羲和,一本正经地他说:“您看,这棉袄请哪位大人给检查一下?”一旁的王虎彪都要喷笑了,他在锦衣卫见过铮铮铁骨,见过卑躬屈膝的,就没有见过这么多心眼且厚脸皮的,他不问:是否可以给犯人添件衣服?而是直接说:请哪位大人给检查一下?把添衣服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很守遵守规矩的人。不知到大人是否意识到其中的陷阱?估计是不行的。这小子心里跟藕眼似的凭地地忒多了,稍不留神就上他的当了。心眼老实的大人玩不过他的。
果然,只见程羲和无语地挥挥手,杜玉清颠颠地跑向马车,把棉袄递给其中一位缇骑。这位黑脸缇骑随便捏了捏衣服的各角又递回给杜玉清。杜玉清接过衣服并没有动,看了杜渊之手上的绳索一眼,敢情!王虎彪这才明白他又把棉袄递给缇骑的意图,缇骑抬头看了看程羲和,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两人解开绳索,让杜玉清伺候杜渊之穿上棉袄,又把绳索给重新绑上了。
杜玉清注意到父亲手腕上有几道血痕,有的已经破皮血肉模糊的,绳索还要在旧伤上摩擦,得多疼啊!她心里难过得几乎要涌出泪来,却笑着说:“叔父,您看,这两位缇骑大哥真是好人啊。为了照顾您把这绳子绑得松松的,我再给您上点药,这伤很快就好了。”
两位缇骑这才看向杜渊之手上的绳索,他们按照习惯把杜渊之的手给绑了个结结实实,哪有杜玉清所说的“绑得松松的”,于是不好意思了,等杜玉清上完药再给杜渊之绑上的时候,真的是照顾他给“绑得松松的”,完成自己是好人的形象。
杜渊之给两个缇骑夹在中间位置,一直在闭目养神。只有他们偶尔掀开厚棉帘子时,他才能借机看到后面逶迤跟随的四个骑马人。每次都能看见阿杏嬉皮笑脸地和两位穿着圆领甲的官爷套近乎,天花乱坠说些幼稚可笑的话,杜渊之忍俊不禁了,这时的阿杏就如一匹脱了缰绳的小野马,撒欢地蹦蹦跳跳。如果不是他了解阿杏,他几乎觉得这个阿杏和穿女装时的阿杏是两个人,仿佛她的身体里装着两个灵魂,让她自由地在男孩和女孩的角色穿越,完全不隔膜。
因为他们走的是官道,虽然经过了许多城镇,但因为要赶路,白天只能在城镇的边上歇脚。中午吃饭时杜玉清打宁夏提前去预备,等到他们到达宁夏在守候的酒馆时,热饭热菜端上来马上就能吃了,让几个人对杜玉清的贴慰感觉舒服极了。而且他在细节上尤其注意,一到酒馆还给预备了热水让他们洗脸擦手,桌上还有一壶烫着的热酒,菜肴未必是最贵的,但有荤有素搭配得当,让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一两样,人人都十分满意。几位官差不论坐车骑马,在这寒冬中都给灌了一肚子的寒风,脚也麻了身体也僵硬了,这时候的一盆热汤,一碗热饭,真是让他们觉得舒坦。
程羲和看了看正在优雅吃饭的杜玉清不禁就纳闷了,他遇到的杜家人都是十分简朴的,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细致讲究的爷啦?其他人可没想这么多,蒙头大嚼,两杯酒下肚更不把杜玉清当外人,称兄道弟,默认做了杜玉清的大哥和大叔。
晚上入住客栈,还是宁夏一手安排的,给程羲和、王虎彪一人一间上房,给杜玉清一间普通房间,其余四人都安排在一间给包下的通铺间,房间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换上了新被褥,每个房间走进去都是暖融融的——里面有火盆子烧得旺旺的,再喝下一碗热乎乎甜滋滋的姜汤,这时每个人都闪过了一个念头,这才是生活啊!
晚饭就在客栈里解决了。天寒地冻的大家都不愿意动弹。上桌时店家端上温好的黄酒,王虎彪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便觉得寡淡,骂了句:“这黄酒太他娘的没味了。”他好杯中之物,尤其喜欢烧刀子。每天无酒不欢,看着瘦,酒量却不小,可惜到现在他带来的酒都喝完了,只能喝这没味的黄酒了,他十分郁闷。
杜玉清闻言看了一下面前盛酒的碗,又端起来闻了闻,最后微呷了一口,咂咂嘴,叫来掌柜问道:“这酒是三年的吧?”
掌柜的是黑瘦的老头,笑起来满脸皱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