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祖父把两位伯父叫进了自己的书房,同时叫的还有杜玉清。这让众人十分惊愕,杜老爷子的书房在他们眼里是令人敬畏的地方,即是家中几个当家人也要经过通报获得允许后方可入内,这阿杏/三妹妹何德何能竟然能入了祖父的青眼?然而,就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杜玉清也是神色平静地走进祖父的书房,让人觉得这阿杏/三妹妹好像与原来大不一样了。
杜玉清在给祖父和伯父们行过礼后,恭敬地垂手站立。杜老爷子面容秀气清瘦,杜渊之的容貌大半是肖似了乃父的,而大伯显然是祖母的遗传。杜老爷子温和地说:“辛苦你了,阿杏。事情我们隐约的有些了解,你把你了解到的情况说说看。”
“是!”杜玉清从锦衣卫到府中抄家开始说起,说了邓巡抚的分析提示,说了程羲和提供的信息,说了父亲的判断,一五一十有条不紊地一一道来。
杜凌眯缝起眼睛来,作为一品的武官,他平时都是一副温和的面孔,但关键时刻他身上会立刻笼罩出不怒而威的气势,只见他严肃地问道:“照你这么说,你父亲是受范书阳一案的牵连而受的无妄之灾?”
杜玉清注视着祖父严肃的面孔,笃定地回答:“是!综合目前我们知道的消息分析应该是如此。”
“嗯,看来我们两边获得的消息是一致的。”祖父脸色稍缓,却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反而表扬起杜玉清来。他说:“阿杏,你很好,能够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当起重担,不错。”年轻时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他看事情十分豁达,对非常时期使出非常手段十分理解,所以对杜玉清装扮成男子保护父亲的行为,不仅不在意,还赞赏有加。
两位伯父也不吝赞誉之词。
杜玉清有些不好意思了,露出羞赧的微笑,连连谦虚地说不敢。
杜凌转而脸上又变得严肃起来。“唉,恐怕朝廷以后会越来越乱了,才没有安定多久,又要开始乱了。这些阉党真是祸国殃民之害也。”
大伯杜刚尧十分关心自己弟弟的情况。他问父亲:“爹,如果老三是因为范书阳一案而殃及池鱼,您看要怎么办?这刘瑾是越来越猖狂了,我怕夜长梦多,老三会受大难了。”
杜凌点点头,思忖地说:“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老三是个人问题还好,弄清问题人就会没事了。但现在牵涉到党争,就没那么容易摘出来了。”
杜玉清想起父亲的告诫,插话说:“回来时父亲也让我转告祖父说:党争是党同伐异,两派势力的斗争。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因为他而贸然行事,他不过是其中敬陪末座的后进,过度活动反而招来是非。”
“唉,老三这孩子就是思虑太细了,但我担心这些阉党现在是丧心病狂,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啊。”
听了祖父的担忧,杜玉清陷入了沉思。
“是啊,”杜刚尧也赞同道,他的声音浑厚,出嗡嗡的回响。“最近各部的气氛十分紧张,锦衣卫成天逮人,连东厂都出动了。董国舅的女婿都被抓了。听说皇上的案头摆满了御史弹劾阉党的奏章,文臣们的反击也是来势凶猛。”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好吧,这不是我们一家的事,我们先再看看再说。”杜老爷子的眼睛在两个儿子身上巡视了一遍,叮嘱说:“现在是非常时刻,要管束好孩子们,不要让他们出去调皮闯祸,撞到人家刀口上。”
“是。”
“老三的事不宜轻举妄动,但诏狱的打点却不能少,尽量少让他受点苦吧。阿杏,你说的那个百户可靠吗?能否有这个能力担当?”
“程羲和人应该是可靠的,他为人正直仗义,武艺高强,一路和我们很能聊得来。他也很佩服父亲的学问,还想拜父亲为师。但毕竟年轻阅历浅,如果祖父和两位伯伯还有其他门路不妨也找找看。”杜玉清相信程羲和的能力和担当,但也不愿意把话说死。
大伯杜刚尧为人豪爽,称兄道弟的朋友不少,当即说道:“我倒是有个故交在南镇抚司,我问问看,他们同行之间比我们更容易找人。”
“这个老三,”二伯笑了起来,“同大哥一样,走到哪里都可以交上朋友,不过大哥交的是三教九流喝酒吃肉的朋友,三弟是看谁都是好人,僧道不计,比大哥还包罗万象。”
“去,”杜刚尧给了自己二弟一拳,笑着说:“照你这么说我交的都是酒肉朋友,不如三弟交的朋友可靠喽。”
二伯摇头晃脑地认同:“然也,然也。”让大家都忍俊不禁,杜玉清也掩嘴笑了起来。她知道二伯这是故意苦中作乐,想让大家轻松一些。
祖父也笑了笑,吩咐杜玉清说:“以后和这个程百户的联系你就交给我们吧,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就不要过多抛头露面了。”
“祖父,我有一言请祖父考虑。”杜玉清看着祖父平静地说。
杜凌有些诧异,但还是和蔼地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杜玉清眼睛直视着祖父,温和地笑了笑,说:“照理来说祖父安排和程羲和联系的人必然是最稳妥不过了,但我们刚才说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宜张扬,我建议这事还不如交给二哥和四哥,一是目标小,万一有人看到,也会以为是年轻人的寻常交往,二是也能让哥哥们出去历练一下。”说完,杜玉清的目光转向了两位伯父。祖父的作风有时候太内敛,把家中的男孩都管得太守规矩了,他们这一代中目前还没有能独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