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十九日的下午,常胜护着杜三夫人一行忠终于回到了家中。
杜玉清站在大门口,望着被阿眉和柳嬷嬷一起搀扶着下了马车的母亲,杜三夫人面色苍白但精神还好,杜玉清禁不住热泪盈眶,才隔了二十多天,再次见面却已经是恍如隔世的沧桑。杜玉清走上前去,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母亲!请原谅女儿的不孝。”
“傻孩子,快起来,一家人见面应该高兴才是。”杜三夫人忙不迭地扶起杜玉清,近距离才看清楚母亲面孔的憔悴,想起狱中孤单的父亲,杜玉清的心里有种悲从中来的心酸,但这个念头刚起来,便注意到母亲和弟弟妹妹重逢后欣喜的笑容,一下就把自己的不良情绪压抑下去了,她上前搂抱住母亲消瘦的肩膀,亲昵地笑着说:“母亲一路辛苦了。这件大氅很漂亮,衬得母亲更年轻了。”
“调皮!”杜三夫人嗔怪地白了杜玉清一眼,显然被讨好了,笑得十分开心。大家也都会心地笑了起来。杜玉清眼睛偷偷瞄向阿眉,阿眉神情晦涩地摇摇头,杜玉清心里一紧,转念又释然了。母亲躲在自我保护的心理角落又如何?忘记了父亲的遭遇又如何?她想安静,我就给她一个安静平和的环境,其它的苦和难我来承担就好。大不了从现在开始就把母亲看成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我们来好好地照顾她,爱护她。
“姐姐,”阿眉,她娇艳明媚的妹妹走上前来抱住了她。她漂亮的眼睛里面盈满了激动的泪水,泫然欲滴,阿眉已经从无忧无虑的少女成为了眼睛有内容的姑娘。
“大姐,”阿志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下扑过来抱住了杜玉清。“我给你说我一路有跟常叔练拳,还帮忙了呢。”
“好,我知道我们的阿志很棒,能够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了。”杜玉清摸着阿志的头欣慰地笑着说:“走,进屋再说,我们回家了。”
“是,我们回家了。”
他们簇拥着母亲去见祖母。杜老夫人看着三儿媳妇憔悴的面孔,想起三儿的遭遇,心里深感这个儿媳的不易,起了怜悯之心,罕有地拉着杜三夫人的手问寒问暖,又看着阿眉和阿志乖巧地跟在身边不时帮腔应答,细心照顾,一幅姐弟和睦的景象,心里暗自点头。
苦难,会使有的家庭分崩离析,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大有人在;也会使有的家庭成熟变得团结。想起二媳妇中午又提起想分家的话题,不由地黯然地叹了一口气,分就分吧,未必是坏事。
洗漱之后,坐在一尘不染暖哄哄的房间里,摸着炕上的新褥子新被子,阿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以前的姐姐会照顾人,却从来没有这么细心体贴。
“小姐,”采蘩一边给阿眉绞着湿头,一边和她絮叨,“还是回家好啊。我看小姐一到家,整个人都放松了。”
“是啊,他乡虽好,却终非故土,还是回家舒服。”
“不惦记你那些漂亮的衣服啦?”说话间杜玉清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姐姐,又笑我!”阿眉怨嗔道
“不论在哪里,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家人在一起才能心安,心安便处处是家乡。”杜玉清笑着说道。
“是,这句话在理。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杜玉清拿过采蘩手中的帕布给妹妹擦干头,打采蘩出去,留下自己姐妹单独说话:“你们在杭州和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事?”
阿眉蹙起柳叶眉,说道:“姐姐走后,我因为都是在内院还好,张姐姐、刘姐姐她们常来看我,还给我们送了东西,我按照你的吩咐都给收了。铺子的生意听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杭州这里有张家和明掌柜在照料着,金陵的江家和苏州的秦夫人那里也都派了人来慰问,好言好语的,没有什么异常。夏锦让我给你说,一切都不用担心,他会小心看着的。倒是阿志在书院受到了点欺负,他同学们骂他是犯官的儿子,还在路上堵着他,朝他扔石头,听说带头的是通判的儿子。我回来问他,他说没事,他已经教训回去了。那些人手无缚鸡之力,他不用春生出手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还不敢回去告诉家长。阿志还不让我把这些事告诉母亲和你呢。”
”真好。看来阿志学会动脑筋讲策略了。”杜玉清欣慰地笑了,她当时是交代阿志要忍让,没想到阿志做得更好。苦难让人成长,苦难让人成熟,的确如此。
”可不是是嘛。“阿眉也嘿嘿地笑了,与有荣焉。
“母亲的情况如何?”
阿眉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说明这让她困扰的事情,“她一路上精神都挺好的,能吃能睡,从不主动谈起父亲,不小心被人问起,她会说父亲在沧州为官,我们正回京城探望他呢。姐姐,你说母亲这是不是癔症啊?”
“母亲除了忘记父亲被捕的事情,其它一切都好,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现在又怀着身子,一动不如一静,也许慢慢就好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这行吗?”阿眉的眉头紧皱,眼睛里满是担忧。
杜玉清犹豫了一下,把以前父亲在沧州赴任时母亲的不同状况说了一遍。“父亲一离开,母亲身体就会比较虚弱;父亲一回来,母亲的状况就好多了,我猜测这是母亲内心对父亲的依赖,也是一种自我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