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之后,杜玉清还是决定按计划行事,至于扳倒刘瑾以后会怎么样她不能想太多,对她来说眼下救人是第一要务,饮鸩止渴就饮鸩止渴,起码还能争取一点时间能救下几个人,并为后面做好准备。
杜玉清收摄住精神,不再顾虑,进入全心全意的策略思考阶段。她把问题都摊开来谈征询两位的意见,眼前的两位是她可以全然相信的人,毋庸讳言。朋友的内涵很丰富,也很复杂,按原来的定义是同学为朋,同志为友。照这样说法,姚先生和范斯远,一个是她同志的师长,一个就是她同志之友了,而郭诚宇之类只能算是同盟,和他们之间固然可以讲感情,但更多的时候双方也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了一起,至于四哥、耿家辉他们,因为见识问题,目前还无法进入决策层。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朝廷中寻找更多的朋友来结成联盟,以图反戈相击。
杜玉清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无奈之举,她原来信奉的是父亲一贯的平衡主张,讲究和谐相处,即使双方起了冲突也尽量通过谈判等和平方式来解决,即孙子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直接对敌是最不得已的选择。强敌有时候就是被自己人给制造出来的,即许多的所谓的忠臣也是社会动荡的始作俑者。比如北宋时期的新党旧党之争,不论旧党人还是新党人,只论派系,不论观点,不论对方政策观点正确与否,对国家百姓是否有利,凡是对方的主张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对方阵营的人就是敌人,就要打倒,政治变成江湖帮派似的势力较量,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又西风压倒东风,各领风骚三五年,把朝廷沦为了一个缺乏弹性的党争战场,然后两败俱伤,把好好的一个国家给弄得颓废了。
比如现在的八虎和刘瑾,他们是仗着皇上的宠幸飞扬跋扈结党营私,但后来他们变本加厉陷害忠良,乃至怂恿皇上废除朝纲,却和这些所谓的忠臣清流之类一味地赶尽杀绝也有很大的关系,这些大太监本就是不阴不阳的缺陷人,唯一依靠的只有皇上,你们却总在皇上面前说要杀他们,而且是无一例外,任谁都得同仇敌忾拼死抵抗,进而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不择手段了。
很多文官都奉行中庸之道,而实际上真正的中庸却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世界是一个统一体,各种动物、各种植物,各样的人都应当有其的位置,能够挥其适当的作用,同时他们之间又是彼此制约,相生相克的,大家共同形成和谐共生的有机体。
从这个方面理解,杜玉清很敬佩辅李东阳,他是深谙中庸之道的。他历经三代皇帝却一直能获得皇帝信任,甚至能和刘瑾交好,看似圆滑世故,擅长明哲保身,但其中也起到了很多缓和作用,世人都称道余得贤是忠良,骂李东阳不作为,甚至骂他是奸臣,殊不知在国家稳定和展上李东阳这样的人的作用应该是远远大于余得贤之流的。所以,杜玉清准备汇聚各方力量和刘瑾一战时,这辅李东阳的支持,最起码是不反对,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杜玉清听说义父杨一清曾和李东阳交好,原来想通过义父搭上这层关系,但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义父都没有回音。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李兆先这条线是范斯远找到的,而张勇的消息是郭诚宇透露的,但他们目前没有可靠的关系能和张勇接近,他一个天子近臣,能和刘瑾这样的“立皇帝”抗衡,除了他能够深谋远虑之外,他应该还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要和这样的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来,没有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布局是没有办法达到目的,所以他们暂时只能观察和等待。
杜玉清问范斯远:“你看那个李贞伯先为人如何?”
范斯远摇了摇头,“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眼高手低的,怕是难堪大任。”
李兆先是李东阳的独子,他字贞伯,据说他自幼颖敏过人,不仅能一目十行,并能文章下笔立就,文名甚高。但很奇怪,这李贞伯平时文章不凡,但一到入场考试人便会生病,至今年近三十了连个举人还都不是,被世人嘲笑。他在社会上的名声也不好,经常寻花问柳醉生梦死,完全没有君子自强不息的精神。范斯远还说了一个关于他们父子的笑话。传说,有一天李东阳经过儿子书房,看到儿子宿醉未醒,便在书桌上写道:“今日柳陌,明日花街。焚膏继晷,秀才秀才!”(“焚膏继晷”出自唐韩愈的《进学解》:“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膏,油脂之类的东西,这里指灯烛。晷,日光。后以“焚膏继晷”来形容夜以继日地勤奋学习工作。)李东阳想以此来规劝儿子努力。
李贞伯醒来后看到了此条,便来到李东阳的书房,在门上写道:“今日黄风,明日黑风。燮理阴阳,相公相公!”(燮理阴阳出自《尚书·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燮:意为调和。理:治理。燮理阴阳是指大臣辅佐天子治理国事。)他是借此讽刺父亲见风使舵,一时传为笑谈。
杜玉清心里一动,问范斯远:“那李宾之对儿子的对子是怎么反应的?”宾之是李东阳的字,读书人对长辈和平辈都只能称呼他的字,直呼其名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还能怎么样?”范斯远耸耸肩,不在意地说:“只能苦笑呗。听说李宾之对这个儿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