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苏暖就起来。
许是认床,她昨晚睡得迟,今日倒是醒得早了。
木青早端了水来,她略略洗了,挑了件素净的衣裳穿了,就出了屋子。
小郑氏那边却是无人,只有王妈妈在收拾东西。一问,原来母亲一早就出门了。
苏暖转了一圈,才在院子东南角一棵树下找到小郑氏。
这是一颗石榴树。
此时已经落叶,只有枝头尚且留下些许稀疏的叶子。
细枝横生的头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石榴,顽强地挂在枝头,褐红色的表皮绽开。
小郑氏就那样呆呆地看着。
石榴树竟然结果了。
这么多年,她年年盼着这棵石榴树能开花结果。
只是,每年到花期,石榴花都开,就是不结果。
她找人看过,说这棵石榴树不能种在盆中,要栽种在那庭院里,汲取阳光雨露,自然精华,方能结出果子来。
她就央了苏成君,在院子里刨了坑,把它栽种在这最是向阳的东南方。
石榴树果然长得很快,当年就开花,繁茂得很,一树火红。
她开心,每日里仰望,一夏过去,火红的石榴花开始凋零,可是,她失望,红花落尽,还是不结果。
第二年也是。
后来,她也就放下。
只是开花时节拉了苏暖的小手,站在那花树下面仰着头数那树的花儿,一朵,两朵。她耐心地教苏暖数数,数乱了,又重头再来。常常一低头就看见苏暖仰了甜甜的笑脸,她就摘一朵,簪在小女孩稀稀疏疏的发髻,听着她甜甜地叫“娘亲!”她心里和这满树的石榴花一样,火热。
一直到她们离开,这棵树也不曾结果。
如今,它竟然结果了,想必是不少吧?它可会开花了,结果时,必是压弯一树枝梢。
小郑氏眼神恍惚。
“这是棵不会结果的石榴树。玉珠,你另外再种一棵。”
当日苏成君这样说。
她不服气。这棵石榴树是她出嫁之时,从京一路小心带来的,姨娘说它可能开花了。
怎么会不结果呢?她对苏成君认真地说:“会的,只是慢一点,等一等,真的。”
苏成君就笑。
如今,它真的结果了,那个人却是早已不在。
她仰了脸,伸手抹了一把脸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
她回头,苏暖正笑眯眯地瞧着她。
小郑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笑容灿然的苏暖,微微笑:“怎的不多睡一会,可是睡不惯”
她指着西厢房说“那是你以前睡的房间,可还记得”
又失笑了起来:定是不记得了,那时才几岁呢?
苏暖也笑微微:娘,我小时定是很乖的,对么?
小郑氏感叹一声,脸有了神采:“你小时候,可不怎么乖,皮实得很,你呀……”
两人说笑着,离开了石榴树,往屋子里走去。
门口有人说话。
两人望过去,是一个年轻的仆妇:“夫人,老爷请您过去大厅里,众人都到齐了。”
小郑氏颌首,对苏暖说:“走吧。”
一边仔细地扫视了下苏暖的着装,月白色的裙衫,点头,还素净。
厅堂里早有人坐了,几人正喝茶。苏大老爷坐在首,一旁坐着郑卓信,对面的苏三老爷同苏四老爷正热情地同他说着什么,郑卓信端着张脸,面色肃然,微微点头。
他这一早就被这大老爷给请到这里,又被这一堆人围了,扯七扯八地寒喧了半日,早就不耐。
这会子见了苏暖母女,起身:“姑姑!”
他注目小郑氏,说:“咱们这就走吧。”
一行人出了厅堂,往祠堂里去。那里停着一具棺木,外面裹了大红绸布,小郑氏带着苏暖了香,几个健壮的家丁合力抬起,往墓地去了。
苏暖扶着小郑氏走在后面。
她低了头,小郑氏身子发软,似是失了力气,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
墓地里早拉起七尺白布遮阳,时辰到,棺木被缓缓放入墓穴,小郑氏一声哭,跪在当地,两手抓了黄土往里头扔,扔一声,哭一声,声音哀切。
苏暖也抓着黄土往里扔,耳听着一旁小郑氏压抑的哭声,心中不觉涌悲怆,这是原身的反应,渐渐漫延开来,到后来,已是泪湿双腮。
郑卓信等人不便靠近,只远远地站着看。
他抬头望了望天,冬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不热,反倒觉得冷。
苏暖母女孤零零地跪着。
郑卓信望了望周围,见只有苏老爷几个,其余苏家后辈一个不见。
他眯了眯眼,想到出发前,父亲说的:“到那,切莫多耽搁,迁完你姑夫的坟,即刻回京。”
看来,这苏家还真是
怪道这么多年,两家不见往来。
他站的是个高坡,移目望过去,从这里可以望见原处的黑河,河水正欢快地畅流。冬日里,竟然会河坝绝提,着实是罕见。他问过,苏老大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突然就绝堤了,是在晚,河水从那断口直接涌了出来,这里又是一个急转弯处,一断,那水就一发不可收拾县老爷也去看过,只是可惜都被水冲刷得一片狼藉,哪里还看得出来什么。
地重新堆起了一个黄土堆,与周围其它苏家的坟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苏暖望着墓碑那简单的刻字,廖廖一列,再瞧瞧其它碑文的密密的小字,她默默地拜了下去……
几人回程,回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