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尺虎着脸道“公子救她一命,她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公子失笑道“那你要她怎样?难不成还向我下跪言谢?”杨尺哼了一声,愤愤不平。他对那仆妇甚有好感,却看不惯铁翎冷淡之色。公子想起铁翎昏迷中向自己求助时,象小女孩般无助,一旦醒转,立时冷淡倔强如斯,不由得面露微笑。锦姨回房,劝道“小姐,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夫人早有殉情之意,她的死,绝计与你无关,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否则夫人在天之灵,也难安息。”铁翎心中黯然,也不言语。锦姨再劝几句,让铁翎早早歇了。次日,铁翎起厅时,只觉眼前一亮,心想“锦姨还说芦花插瓶甚是可笑,我瞧着,挺美的呀!”齐鑫费了好大劲,才寻到那帮惊恐不定的人,将公子的话复述一遍,又将众人打得屁股开花。对方闻铁翎无恙,且无意追究,感天动地哭了一场,发誓立刻滚得远远的,有生之年再不回洞庭。这日,铁翎照例在芦花丛中练剑,远远听有人喊“铁姑娘铁姑娘我给你送花来了。”定睛一看,白雾笼江中,齐鑫载了满船的朱槿花缓缓而来。注:白雾横江,满船鲜花而来,正是友人才好。若是情侣,意境反而大打折扣。齐鑫上下打量铁翎,笑道“姑娘看起来气色不错,齐鑫就放心了。这是我昨夜去山中挖的朱槿花,还带着新鲜泥巴呢,现在种下,定然能活。”铁翎瞧那花果然绮丽香浓,纵然性子再冷,也不禁微笑道“那就多谢你啦。”齐鑫喜道“是在下累姑娘落水,理应补偿。”原来他去公子处复命,听闻铁翎寻花乃为家中仆妇,心中感动,索性便去山中替她掘了花来。二人将槿花搬下小船,扛进院来,锦姨见了,没口子赞好。三人合力将花沿墙边种下,一时间缤纷摇曳,满院生辉。齐鑫走后,铁翎见锦姨还一棵棵的抚弄收拾不停,劝道“锦姨,这花在山里都能活,不必多劳神。”“这样好的花,当然要用心打理了,弄好了也能待客。”“待什么客?不会有人来的。”锦姨笑着瞟了铁翎一眼“怎会没人来?短短几日,不就来了好几拨人么?”铁翎哑然,只好不作理会。注:芦花岸上对兰舟,指齐鑫之舟引来公子之舟。过了几日,铁翎决定去市集一趟,此行认出自己的人越少越好,只好捺住性子,任由锦姨打扮。锦姨左看右看,甚是满意,点头叹道“就是头上还少些东西。”铁翎一惊,锦姨该不会想在自己头上插什么花朵吧?若是后院的朱槿花,那也未免太大了!吓得连镜子也不照,直接蹿出门来,锦姨高声笑问“姑娘忘带剑了。”空中远远传来一句“不用。”一路上铁翎越走越奇“我叫锦姨把我扮成寻常女子,为什么看我的人,反而比以前更多了?”却不知瞧她的人正在想“这是谁家的好女子,为何独自一人步行?也没个随从丫环。”原来铁翎旧日白衣凛然,背负铁剑,又是短发,路人虽见其美貌,也不敢多瞧一眼,如今改作淑女打扮,看她的人胆子便大了许多。铁翎就这么全身不自在地来到翠羽楼。侍女领班瞧见,赶紧上前招呼,暗中思料来人身上的衣料与裁剪不知出自城中哪家店铺。铁翎开口便问“许翠在吗?”领班笑道“翠儿姑娘在后面楼上忙呢,要好一阵子才得空,姑娘想买什么首饰?能否由在下代劳。”她自知楼中没什么衣料更配眼前之人,何况对方钗环皆无,自是特地来试首饰的。“那你去告诉她,就说我来了。”领班笑容不减“不如姑娘如何称呼?在下好去回话。”铁翎一呆,她如此打扮前来,就是不想他人猜测许翠与自己的关系,总不成现在再说“我是铁翎。”领班仍是客客气气一张笑脸对着铁翎,铁翎的目光扫过她,忽然心中一亮。指尖微动,已从她发上摘下一颗珍珠,递了给她,道“把它交给许翠,就说我要见她,不要告诉别人。”领班吃了一惊,这明明是自己头上珠花的花芯,怎么掉了下来?她让自己把这个交给许翠又是何意?名媛自己见得多了,从没见过这样奇怪又气度不凡的客人。不敢造次,笑道“如此姑娘稍待。”叫过一名侍女替自己好生招呼着,转身往后面楼上来。许翠正在楼上陪来客说话,忽见领班在门口示意,走过来问何事。领班低声道“楼下来了一个女子要见你,说拿着这颗珍珠通报,还说不要告诉别人。”许翠大奇,看那珍珠不过寻常货色,瞅着还有些眼熟。领班便道这是自己头上之物,大概是松脱了,被对方伸手摘下。许翠忽然大惊,忙挥手叫领班退下,回身正待向来客告罪暂退,来客见领班通报,已知有事,问“翠儿,要不要我与你一同前去?”许翠忙道“不用,只是一个泼妇,嫌买去的货品不好,数度来纠缠,我去退了她的钱便罢,马上回来。”来客道“不必了,我只是来看你的,坐了这么会子,也该回去了。”原来她不想听楼下泼妇吵闹之声。许翠忙答应了,送下楼来。铁翎此时只觉得前厅甚是拥挤,无论客人还是楼中侍女,都一个劲朝自己瞧,还附带小声讨论,偏偏那些莺莺燕燕之声,自己还都听得见,倍觉难受。脑后被发带盖住的短发,也嗖嗖嗖一阵阵发凉。想起楼中有几个侍女当晚曾见过自己,还是小心些好,举步往后厅来。也无人阻挡,反正看来人的气派,也是配得上去后面贵宾厅的。见后厅已然整饰一新,闲人果然少了许多。刚吁了口气,听头顶楼板作响,抬眼望去,一行人正从楼上下来,许翠正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