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漫漫下了整夜。
被乾凌真火毁掉大半的金家府邸,四处沉浸在悲恸中。原本只有个自缢身亡的金夫人等待发丧,现在各院各房都停着棺木,族长金圣道之死更如晴天霹雳。大家都清楚,曾在朢虚大陆修真家族中享有盛名的东百原金家,从此将一蹶不振了…
“好冷啊。”
金玲珑独自坐在大门口。
厚厚的积雪遮蔽了残垣断壁,倒是少了几许肃杀,家丁们挂在门头的招魂幡,在寒风中烈烈摇曳,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除此之外,素白色的天地间再无其他动静。
作为不德法门的弟子,即便父亲惨死、身服重孝,她还是要按照门内规矩,于明日清晨动身返回玄女洞。至于缉拿逃走的韩丑儿、为金家一门伸张正义的事宜,则需要禀报门内宗师方可定夺。
金玲珑深吸了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看形成的白雾在眼前渐渐弥漫、散去…
银装素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即便东白原地势平坦,积雪很厚,但这人脚步轻快,竟用足尖浮在雪面上行走,衣袂飘然,不多会就到了眼前,雪地上居然没留下半点足迹!
金玲珑心中大骇。
她在不德法门六年,见过不少修为深厚的上师,都能如这般过雪无痕、入水不沾,可眼下,出现在她面前的绝非什么道骨仙风的法师,却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穿着缂丝水色深衣,头戴银冠,长相十分俊美,虽置身于冰天雪地中,依旧脸色红润,毫无寒意。
看这身穿着打扮,金玲珑连忙跳起来,欠身行礼:
“原来是冥灵门的道兄!小女乃是不德法门弟子…”
“这里,就是东白原金家的祖宅吗?”
少年似乎无意寒暄,眼望着一塌糊涂的宅院,冷冷问道。
金玲珑连忙垂首答道:“是的!这里确实是金家…不过,前日发生了些灾祸…不知道兄所来为何呢?”
“我找个人。你知道金家八年前收养的女婴吗?那孩子左脸左身都有烧伤,应是姓韩没错。”
“这…”
她心里咯噔一声。面前少年的穿着,确定是四宗之首的冥灵门中人无疑,但他头戴银冠,并非法师,应该只是个低阶弟子,却身怀难辨的修为,本身就令人疑惑。而他千里迢迢从洞真墟跑到东白原,竟然是为了寻找那个害得金氏家破人亡的韩丑儿…
金玲珑稍作沉吟:“道兄,敢问这孩子与你有何关系,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验身信物呢?”
少年将面前这位身穿紫绫衣、头戴纱冠的美貌少女重新打量一番,依旧冷着脸道:
“她身上还有串黑曜石的珠子。若是这孩子无足轻重,我也不会大老远找来吧?你是金家人吗?到底知不知道她的下落?”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道兄所说的这个孩子,就是前日烧毁我金家大宅,杀我族中二十多口,害我父亲当场惨死的韩丑儿…”
金玲珑定定的看着他,紧咬着细白的牙齿:“但她不知被什么人带走了。如果道兄找到她,不妨帮我带句话:金氏玲珑有生之日,不取她人头祭拜先父,誓不成仙!”
少年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答复,愣了下,却不发一言的扭头便走。
金玲珑上前一步,大声道:“敢问道兄名讳?!…”
“你我素不相识,何须通报姓名?”
他头也不回的说,如来时一样,很快消失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天地间。
与此同时,在距离东白原数百里,名为雾庄的小镇上,韩丑儿…不,韩灵肃正面对着她人生的新危机。
“铁牛!你没吃饱吗?!再用些力气,给我将绳索拽直了!”
徐有旸双手抱胸,站在土屋屋檐下,冲着院子里的徒弟嚷道。铁牛满头大汗,站在雪地里像个热腾腾的小馒头,直冒白气,听到师父的呵斥,连忙拉紧了肩上的绳索,将绳子另一头的女孩吊得更高了些。
韩灵肃残疾的左手与左脚被绳头捆绑着,拽在半空中,被迫绷直。
她疼得冷汗直流,浸湿了衣服,却始终一声不吭,紧紧咬着嘴唇。要知道她左半边身子,包括左脸在内,尚在襁褓中时便被烧毁,筋肉扭结,整整八年从未伸展过,如今,徐有旸却要用这种粗暴的办法,强行拉伸她的经络,其中剧痛根本难以描述。
小师兄陆子充躲在屋门后,师妹痛苦的表情让他不忍直视,韩灵肃还未落泪,他却哭得像个泪人:
“呜呜…师父,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呜呜呜…”
徐有旸没好气的看了眼二徒弟:“你懂个屁!咱们若耶派乃是体修门派,她这种经络不通,手脚残废的人,就连俗人都能学成的拳脚功夫尚不能施展,又如何能够炼体化形、修成正果?!想成仙,就要先成人,这种不人不鬼的怪样子,横竖都没个人样啊!”
昔日在金家,韩灵肃听过更加恶毒的话,所以根本无动于衷,她只是想问问:谁说她想成仙来着?就连做人都那么艰难了,修仙之路对她而言,简直就是荒谬可笑…
但被吊在半空中,手脚如撕裂般疼痛,她实在说不出话来。
“师父,差不多可以了吧?”
满头大汗的铁牛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师妹:“这家伙又瘦又小,根本经不住折腾啊,还是让她好好吃两天饭,长点肉,再继续练吧!”
“呜呜呜…是啊…师父,我晚上多下点面…呜呜呜…大家吃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