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扬走出房间,扶着墙壁吐了几口,然后挺直身体迎风吹了一会,终于摆脱那种由里到外的闷热。
回到木屋里,侏儒阿寅已经不见身影,只剩商辂仍坐在桌边发呆,他早已了解全部真相,此刻还像第一次听闻时那样茫然无措。
“太热了。”胡桂扬站在门口,决定就让房门敞开。
商辂抬眼看向胡桂扬,“是啊,应该很热。”他抬手擦下额上的汗珠,“我感觉不到。”
“阿寅人呢?”
“他嫌我这里无聊。”
“嘿。”胡桂扬摇摇头,“是有一点无聊。”
“如今你已了解真相,打算怎么办?”
“了解得越多,我越没办法,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锦衣校尉,朝廷爪牙而已,还是不太锋利的那一种,少保大人才是挥动爪牙的大人物。”
商辂勉强笑了笑,“困兽犹斗。我的想法是必须留下天机船。”
“继续供应金丹?”
“金丹只是僬侥人的小技,此船能造出金丹,自然也能造出其它奇妙之物,比如更为强大的火器,如能用在北疆,鞑虏之患一朝可除。”
“再比如长生不老药?”
“我问过了,僬侥人并非不死,只是活得长久一些,当然,延年益寿已属难得,若有此术,必须献给朝廷。”
“少保大人要将天机船献给当今天子?”
“嗯。”
“那就更没我什么事了,我去请来知府大人,少保大人与他商量吧。”
“不行。”
“不行?”
“吴知府只是普通凡人,经受不住金丹的诱惑,找他来只会坏事,整个郧阳府里能够抵御诱惑的人只有一个。”
“就是我喽?”
“对,所以我需要你,只有你能留下天机船。”
胡桂扬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是有点受不了这里的闷热,转身出去,用力呼吸几次,抬眼望去,看到楼上小草的身影,她正在跳舞,比平时练习武功更认真、更痴迷。西园门口,道士与钱贡正在小声聊天,另一名随从靠着院墙坐在地上发呆,身上的伤似乎还没有好。
小草的变化令胡桂扬吃惊,那本是一个说出手就出手、将链子枪随时带在身上的小姑娘,如今竟然喜欢上跳舞,还有何三姐儿,也离他印象中的温婉女子越来越远,更像是心怀宏图大志的王侯。
他再次回到屋里,心里又清醒几分,“少保大人与僬侥人合作很久了吧?”
商辂没吱声。
胡桂扬继续说下去,“原大人亲自选址并督建郧阳城,所以僬侥人奖励他一处丹穴,我说得没错吧?”
商辂咳了一声,“没错。”
“抚治衙门里的丹穴本应留待少保大人享用,原大人一时生出贪念,自己先用了,听说大人要来,他很惶恐,于是提前逃走,没想到却死在半路上。”
“事情比你想得要复杂,原大人的确奉我之命与僬侥人合作,但我们当时都不了解僬侥人的来历与目的,只知道他们力量强大,为平定荆襄一带的暴乱,必须先合作,再查清底细。修建郧阳城,既是为了掩藏天机船,也是借机向僬侥人提供大量的木料与生铁,他们需要这些东西。”
“京城妖狐案之后,原大人就没怀疑过僬侥人?”
“妖狐案是何百万与不字辈搞出来的,僬侥人……很少亲自做出策划,通常是顺水推舟,我与原大人,也是僬侥人推动的一叶小舟。刚见到何百万的时候,我还没想到他也为僬侥人做事,直到你在皇宫里阻止何百万的计划,我才明白过来,他是想掌握宫中的大权,然后举天下之力效忠僬侥人。”
“这是僬侥人当初对太祖的要求。”
“嗯,何百万没能成功,另一派僬侥人的计划却取得进展,何百万立即转向,鼓动各色人等前来郧阳府,总算抢立一功,得到一处丹穴。”商辂微微皱眉,显然有些事情他也想不明白,“僬侥人不可以常理度之,他们给予何百万丹穴,却又让你将他杀死,他们准备牺牲数万凡人送天机船飞升,却将计划全盘托出,毫无隐瞒……”
“原大人。”胡桂扬提醒道,商辂陷入疑惑之中,忘了自己要说的事情。
“对,原杰。我问过阿寅前因后果,原大人的确应该等我到来之后再进入丹穴,但他没忍住,自行**,想方设法掩人耳目。数月之后,他变得身轻如燕,能够飞檐走壁,你能想到吗?原杰飞檐走壁,这就像……像我亲自上阵杀敌一样不可思议。”
胡桂扬笑了笑,他与原杰只有一面之缘,并无先入之见,但是一名进士出身的文官,满城飞檐走壁,想起来的确有些古怪。
“某一晚,原杰来至西园……”
“他来西园干嘛,这里是知府大人的私宅……哦。”胡桂扬微笑着点点头。
商辂马上道:“别误解,原杰并非好色之徒,他跟踪闻不师来到西园——一直以来,都是这个闻不师与原杰联系,此人口风甚严,透露的消息极少。阿寅不同,只要发问,他什么都说,原杰问了,得到的答案令他十分惊慌。”
“僬侥人……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抚治衙门的丹穴最早成型,力量逐渐增强,原杰见过阿寅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不单纯是给他的奖赏,而是天机船准备飞升。他害怕了,于是逃走,并不是为了躲避我,而是想远离天机船。”
“一名闻家人曾带着大批强盗去追杀原大人。”
“闻家庄很混乱,人人都想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