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一众人等鸡飞狗跳,忙里忙外之下,太子的仪驾才总算是迟迟而来。遵照着大明礼制上的种种规定,一通的礼仪结束之后,小太子才住进了孝陵之中新修葺而成的太子官邸。
即便是高拱的党羽们鼓吹的是在太祖皇帝的福庇之下,于此地远离尘嚣,安心读书。秉性聪慧的太子殿下一定能够早日成才,上扶君父,下恤黎民。而且,孝陵这种地方,也不适宜搞得人声鼎沸,乌烟瘴气,但总归是太子驻跸,随身该有的仆从宦官还是必须要有的。
因此,和太子一块儿住进官邸的还有不少的宫女、宦官,但其中地位最高的,则要数新任的南京守备太监张宏名下的太监张鲸。
陵内陵外的治安除了几个跟随而来的武装宦官之外,均由孝陵卫负责。新任指挥使梅凤五倒是光棍儿,老头儿上任第一天就说自己身体不佳、经历更是不济,就此撂了挑子,并且直言孝陵卫诸事暂时由指挥同知陆准代为执掌。一时间,速来清闲惯了的陆准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早起到行宫去给太子请安之后,巡视了一大圈回来,就差不多已经是该用午餐的时候了。连续几日下来,陆准从外头回来,进了内书房,整个人就瘫到安乐椅里,不停地嗯嗯啊啊的表示自己的疲惫和不满。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冯谦好笑的看着他耍脾气,上前坐到他身边,对他笑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可比你忙多了,才六岁的孩子,你都比不过?”
“比不过,比不过!”陆准毫不客气的服软,“千岁爷日后是要荣登九五,治国平天下的。我哪比得上?不过,我倒真觉得你说的没错,千岁爷那日子也就龙子龙孙能过一过,咱们普通人,可不敢想着有那个好福气哟!”
“福气?”冯谦语气揶揄,笑着问道,“我看未必吧?在你眼里,那也能算作是福气?”
陆准没有再接话,但他和冯谦都清楚,两人指的是隆庆皇帝给太子安排的学业。
隆庆皇帝有个只知道自己成仙得道,全然不管儿子的亲爹。自己从小就得不到父爱,由于二龙不相见的箴言,甚至就连面见自己的亲爹一面,都成了痴心妄想。因此,亲情于他有着特别的意义,对于这个儿子远赴南都实际上是很舍不得的。
但没办法,高拱一派的官员以隆庆改元之后孝陵一向不稳,恐怕是祖宗有怪罪为由,硬是要太子替皇帝南下守陵,以告慰太祖皇帝。另外也是打着一个为了太子殿下成长好的旗号,说南都毕竟是大明最开始定下的国都,龙脉所在,虎踞龙盘,风水极好。再加上孝陵僻静清幽,最适合苦读诗书,学习圣人之道。大帽子一扣,皇帝即便不愿意,但由于他对高拱这个帝师还是十分信任的,因此,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给太子请的先生自然不能随意选取,为首的自然是致仕于乡中的高拱,而从旁辅弼的,雒遵、陆树德等人,则无一不是高拱的门生。可以说,高党这一回算是下了血本了。被赶出朝堂,没关系,我在朝堂上斗不过你,那朝堂的阵地大不了我不要了!我就潜心教好太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孩子终究会长大,太子总有坐皇位的一天。
而高拱等人没有说出来的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是,高拱对于当朝天子实际上还并不是非常满意的。隆庆皇帝虽然也是他的学生,更是最得意的学生,治政宽仁,对大臣十分倚重,眼看着像个明君。但无奈的是,这个学生怎么都拿不出帝王的样子来,帝师、帝师,培养出来的人不像个皇帝,你能称得上是合格的帝师吗?而且,即位之后的隆庆皇帝也有些沉浸在安逸的犬马之乐之中难以自拔的态势了。
这一次,高拱立誓一定要在自己的手中培养出一个堪称千古名君的皇帝。
可这么一来,就苦了年纪才仅仅只有六岁的太子殿下了。
“我大明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就订下了规矩,尤其是皇室,有皇明祖训在,穿衣吃饭,样样都有规矩。其中最为严格的,就莫过于是教育二字!你看,太祖皇帝的二十多个子嗣,哪个不是从小由饱读之士教导,苦读诗书。而后又领兵历练,好几个都堪称是文武全才之辈!即便是太祖皇帝自己,不也经常让文臣谋士为他讲经授课吗?我大明的天子若是都能做到这些,又怎么可能出那么多荒唐之辈?”
冯谦说的这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朱元璋管的太宽了,以至于皇明祖训从成祖那一代开始就已经毁的不像样子。
说了宦官不能干政,成祖皇帝时候就有郑和七下西洋,更有设立东缉事厂之举,这就是宦官干政的开始。
说了子孙不得设立丞相,朱元璋不惜手染鲜血,为子孙争来的无上皇权,子孙却不愿意珍惜。没有丞相,当皇帝太累啊。于是就有了内阁,几个大学士领上部务,并没有说自己是丞相,但却干着丞相的事情。
于教育一途也是一样,虽然为了保证对太祖皇帝的尊重,从建文皇帝到仁宣之治的宣德皇帝的时候,都一直很自觉的保持着听大学士讲课的规矩。但到了英宗后期的时候,皇帝就受不了了。
原因无他,英宗即位的时候年仅九岁,还是个孩子。当时三杨辅政,政治清明。给皇帝定下来的各种规章制度,让小皇帝实在是不堪重负。就不说听讲的时候必须端端正正的坐着,单独授课没法走神。单说读书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