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那阴森潮湿的模样堪比幽冥地界,但凡踏足这里的人都无法运气和使用法术。尚付被翼后关在这里,若不是自幼练功体格强壮,估计他早就被寒气侵体病入膏肓了。
地宫的门被打开,幽光闪烁,随即钻进来一阵略略温暖的风,却瞬间融入了那黑暗空间的一片冰冷之中。
黑色的地宫,飘荡着无数亡灵的哀鸣,从粘湿的地缝中传出来,在耳膜上刻出一道道伤痕。那是超越三界圣灵的声音,似乎是一句句愤然的竭嘶底里。这里,不允许任何反抗,处处似乎都书写着“死亡”二字。那些挂在璧上的水汽,更像是人世间所有愁绪的点缀。
尚付蜷缩在墙角,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从台阶上奔下来的时候,以为是翼后身边的女奴。
四目而视,他并未意识到来探望他的这名女子是少康装扮的。直到少康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舅舅,他心中一抖,这才意识到面前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外甥。
他惊异地望着少康,这孩子扮成女孩的模样竟然显出了丝丝妩媚。那肌骨莹润、纤美弯眉、目若秋水的样子,丝毫不输给那些勾魂摄魄的妖娆女子。
少康放下手中的餐盒,将脸凑到尚付面前,忧郁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绝美的笑容。他扶住少康的双肩,喃喃地唤着少康的名字。轻言细语间,已唤起了少康心底的酸楚,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从那孩子的眸子里奔涌而出。
“你怎么来了,你师父呢?”尚付的心里瞬间涌起久违的温暖。但他的声音却让少康觉得像是回荡在黑色世界里最为悲伤的声音。这声音低低地,平静得有一丝绝望,悲伤在其中被无限放大,放大得包含了一切,甚至包含了地宫的黑暗。
“师父被佛祖召回灵山,说我与他的师徒之缘已经尽了。”少康强忍悲痛,一边跟尚付讲述师父跟他道别和赐隐血丹的事情,一边给他倒上一杯酒,又将餐盒里的食物取出来放在一个低矮的桌台上。
“我得想个办法救你出去。”少康道。
尚付摇摇头,虚弱的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用了。我原本让小艾去找你师父,是担心你的安危。既然你阴差阳错到了宫里,我也就放心了。”
少康万分焦急,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低头不再开口。他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天,天幕如凄。他和尚付坐在凤鸣山的那个山坡上,他问尚付人间最可怕的是什么,尚付捧着他的脸告诉他,最可怕的是人心的残忍。可是那个时候,他并不能理解“残忍”这两个字。如今他在神社里听到翼后和祭司的对话,悲愤如氤氲在宣纸上化开的墨水纠缠弥漫。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是残忍。
他不自觉地握住尚付的手道:“舅舅,你要小心翼后。”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尚付格外沉默,她的嘴角仿佛有一丝绝望:“她是我的母后,还能对我怎样?大不了,她要了我的命。”
他深深地望着尚付,不知他何时开始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心灰意冷。仅管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那里,但他一直认为母亲代表着爱和温暖。可是,翼后这位母亲却分明像是一个嗜血的魔鬼。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柳叶刀递给尚付防身,然后直立起身,就要离去。
尚付叫住他,脸上是一片冰凉冷酷。
“你怎么知道翼后要杀我?”尚付问了一句。
“我路过神社,听到了翼后和祭司的对话。不过,祭司好像生病了,我看到有巫医从神社走出来。”
尚付忽然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用一种沧桑的语气道:“祭司怎么会生病?他修习《黄帝内经》,从来不需要巫医替他诊治。”
“你确认是祭司生病了?”
“我用了神隐决进到内室,看见祭司躺在床上,连挪挪身子都显得艰难。”
尚付的瞳孔里忽然闪烁出了一丝金光。他闭上眼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少康,你见过幽冥界的鬼魂么?”
少康一愣,无比惊讶:“没有见过。”
“是时候该查查祭司虫渠大人的来龙去脉了。”尚付涩涩一笑,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日,他被鸾鸟挟持着,看着远处的父王手持圣剑,划得金光闪闪。他的心里充满悲凉,毕竟剑指他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当乱箭射来,血溅满了整个大殿。他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沾满了鸾鸟的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都躺着叛军的尸体。
他被吓傻了。
直到翼王冲过来,把他拥入怀里,他才忘乎所以的嚎啕大哭。他抱着翼王,不小心触碰到了翼王背后的伤口。他摸着那滴血的伤口,血沾在他的手上,他瞬间晕了过去。
“舅舅,我走了。”少康将尚付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尚付收了收目光,只是轻轻地点头,没有说话。一阵风拂过,拂起他的发。
寒冷,刻在他的脸上,也落在他的心头。
夜幕降临,月色格外冷清。
冷风在整个北俱芦洲穿梭,刺骨似的渗透进人的骨髓之中。自少康下山以来,似乎再也没下过雪。少康偷偷出了梵宫,迎着寒风,来到神木林的禅湖边。听大明王说,这禅湖之水能汇聚星辰之力,有助于提升修为。
他在湖边盘腿坐定,借着月色修习师父传授的内功心法。
星辰的光辉渐渐在禅湖上汇聚,越来越强烈。
倏地,一声撕裂天空的鸟鸣从头顶上划过,那尖锐的声音一下子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