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之中,除了潭州、邵州,朝廷拨发了几万石灾粮,整个荆湖南路,几乎处于一种自我治愈的状态。对于全境的百姓来说,看到永州东风字样的商船,就明白,这些日子的粮价不会涨了。
稻田里的秧苗疯长着,好在老天垂怜,这个夏秋,风调雨顺,秋收在望。
原本以为朝廷会拨发赈灾的款项,结果李伯言左等右等,啥也瞅不着。无奈,只能让这条亏损的赈灾败家大业继续下去。
永州的周林平、黄道全以及康东强,每日都要骂李伯言三遍。这败家子,损人不利己!看着吧,亏死你!
然而让他们错愕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夏秋,永州的灾粮仿佛源源不断似的,在柳子街的港口驶进驶出。
他们开始慌了。
这囤的米,卖不掉了!
老周算计来算计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三万石米来,乐呵地准备大赚特赚一笔,眼瞅着快要秋收了,这米若是还卖不掉,可就成了陈米,到时候更要跌价。
黄、康两家,本来就是经营米铺的大户,结果坐等米价上涨,白着眼等过了盛夏,等过了初秋,他|娘的,米价就是不涨了!更坑爹的是官府还在平价卖粮,同样也坐不住了。
怎么办?
跌价倾销啊,不然留着过冬啊!新米收进来,便陈米更跌价。
于是乎,永州城破天荒的怪事又发生了。
米价一日跌过一日。
赵秉辰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喘过来了,他就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李伯言挺不住了。这要是李伯言挺不住了,功亏一篑,剩下的一个月,不知道又得饿死多少人。
这三家的米价跌了,李伯言依旧卖粮,不仅卖得比他们更贱,而且还免费开棚施粥!
如今各州的账面上,都欠着他李伯言的粮不说,李家后边的作坊,几乎是扩大了十倍,占地千亩,阡陌纵横,这便是这三月以来,李家靠着以工代赈,得来的福利。
庄子后边的作坊落成了,自然这些流民也有了新的职业。
那就是在李家庄子上做工。
当拿到李家提前支付的三个月工钱时,这些淳朴、吃苦耐劳的永州百姓,泪奔了!
多少天了!
他们没有田耕,就靠着李家的米粥活了下来。
他们原以为,今后还得流浪,不知何去何从。
但是,当捂着提前收到的三个月工钱的时候,这些朴实的汉子、农夫,都哭成了泪人儿。
李家,没有让他们是去生活的希望。
当李伯言站在作坊竣工的阳台上时,
所有人都开始欢呼!
“东家!”
一声东家,这是重生的希望。
一声东家,这是饱受剥削的劳苦大众,受到头一回尊敬,发自内心的呐喊。
这一刻,不光后边的赵汝愚动容了。陈傅良原本桀骜不驯的脸颊上,也是老泪纵横。
什么是民心?
什么是民生?
这就是民心!
这就是民生啊!
至于所谓的德行操守?这样众志成城,这样的山呼海啸,人心民德,还需要再用教条去约束么?
永州模式胜利了!
永州的百姓胜利了!
这是他,头一回,因为眼前这个背影,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这三个月来,从不看好,从互相挤兑,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观。
虽然,这个臭小子,整日喝酒作乐败家,但是永州,就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下,变得更加富裕了。
赵汝愚的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新学,不需要什么圣人,也不需要李伯言当这个圣人。
现在,他终于能明白新学的核心了。
叶蹭叔也很是激动,看着陈傅良老泪纵横的样子,撇嘴道:“老师啊,你要是当初不拦着我,现在站在高台上的,就是学生了!”
“闭嘴!你不及大郎的一半!”
“我……”叶蹭叔摆了摆手,懒得跟陈傅良犟嘴,惹得身后的赵范、赵葵暗笑连连。他们,也在两月之前,入了永嘉新学,成为新学还未建立前,不请自来的两个学生。
“东家,说两句!”
“是啊,东家,说两句吧。”
李伯言看着底下渐渐小声起来的工人们,背对夕阳。
影子被拉得老长。
“这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是你们的胜利!”
底下山呼海啸,虽然不知道何谓无|产|阶|级,但是他们明白,这是庆祝的呐喊。
“今夜,拿着你们的钱!买米买肉吃去吧!”
庄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众人顿作鸟兽散。
他们是该去买些东西了。
庄子西边,一长排一长排的连铺,虽然每一件都不是很大,但是……
这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新家!
李伯言给的,或许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让他们感觉到了踏实!
这就是新的生活!
卖肉,或许他们不舍得,但是买米,那是必须的!
城中原本以及绝望的三家米铺,昼夜通晓,就为了在新米碾出来之前,卖掉陈米,然而李伯言将米价一压再压,如今依旧无人问津。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绝望到快要抹眼泪的时候,今夜将涌来无数的人潮。
他们,来籴米了!
李伯言清了清有些发肿的嗓子,回头之时,陈傅良恍惚间回过神来,立马背对着他。
“陈老这是怎么了?”
叶蹭叔嘿嘿笑着,说道:“老师这是迎风泪,跟我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