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出去侦查的军士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卫侯,前面来的都是逃难的百姓,我喊话问了几句,他们只说裕州已经失守了。”
虽然兰子义听到“裕州失守”的消息心中同恨,但悬着的心总算定了下来,这个结果其实已在意料之中,现在只是证实了而已。
兰子义伸手捏着鼻梁,想了想,然后问道:
“来的都是哪里百姓?裕州如何失守的?”
军士答道:
“我没有多问,先赶回来通报卫侯了。”
兰子义“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军士可以下去,一旁仇文若说道:
“卫侯,现在良民逃难已成流民,衣食住行全都没有着落,如果不妥善安置,一旦进入其他州县,与地方土著起冲突,酿成新民变可就不妙,如果被妖贼蛊惑,堕入妖道可就大事不好了。“
仇孝直也说道:
“年初北伐诺诺时中原禁军悉数北上,裕州一败,河阴、凤阳二道已经没有军力可以阻止贼寇,
镇军戍边,禁军在野,京营在外,台城空虚,我若是贼寇这时候就并军一向,直取京师,而以我之见雷有德极有可能这么干,应该火速通报京师,急调江南禁军乃至东军回援京师,哪怕贼寇不去京城,集结起来的军队也能开赴前线剿匪,百利而无一害。“
兰子义叹了口气,说道:
“二位先生所说都是应时妙计,可户部的官银已经见底,这么干下来要铺成多大一个摊子?”
仇孝直说道:
“毒蛇噬指,壮士断腕,何况现在还只是花钱,贼寇要是真的兵临城下,这大正还能有几年?”
仇文若说道:
“贼寇现在只是游走湘南,湘西,河阴三道而已,大河以北有近百万驻军,江东富庶,国之税源,尚未遭兵祸,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卫侯又何必考虑银子这种小事,因小失大。”
兰子义苦笑道:
“我当然不用考虑银子,可是朝廷不可能不考虑。”
说着解下身上黄榜交给旁边战士,这人从裕州城外夜追雷有德时就已经接收兰子义指挥了。
兰子义吩咐道:
“你立刻带几个人按原路返回,通知沿途州县准备粮食住所收拢灾民,若有怀疑就拿圣旨出来给地方官看。
马匹跑乏就换用驿站的马,一路不要停,赶回京城去,通报裕州败绩,请朝廷降旨凤阳道安置流民,并且调军入援京师。“
军士看着黄榜一脸惶恐,说道:
“这是皇上赐给卫侯去调军的,我怎么能拿?“
兰子义咬牙咂舌,悲痛地说道:
“裕州城破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大军了,我还要这圣旨何用?”
军士一听,想起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那几千辑虎营袍泽不知生死,不禁悲由心生,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拿过黄榜轻轻作揖,而后点了两个人掉头就走。
兰子义看着旁边已经列队整齐的辑虎营将士,下令道:
“诸位将士速速与我前进!”
众军闻言立马开拔,
一旁桃逐虎跟在兰子义一旁,说道:
“早知今日,当时又何必派德王出征,现在讨贼主力还不知道在哪呢。“
一旁众人听着无不叹息,可又无可奈何。
兰子义他们没跑几步就遇到了沿途撤来的灾民。
此时东方白昼刚起,西方夜色未褪,似昏似晨,非寝非明,滚滚而来的难民好像是从夜空延展出来的黑夜,笼罩了整片大地,逆着阳光一步步蔓延。
灾民们起先看到辑虎营将士,都停下脚步驻足观看,眼中充满欣喜,等发现来的只是两百多骑的小分队,又都失望的低下头来,互相转告后继续迈开步子稳步前行。
兰子义命令手下将士下到路旁田里,给灾民让开路来。
看着路上已经走的不见头尾的灾民,兰子义遥声问道:
“各位老乡从何而来,往何处去呀?“
人们还是在埋头赶路,听到问话只是各自报上家乡地名,有宛城的,有裕州的,有舞阳的,有有许县的,有鹰城的甚至还有旧都来的,八方人员四集,从灾民户籍来看,贼寇攻破裕州后一路向北前进。
等人们七嘴八舌报的差不多后兰子义又问:
“各位乡亲,你们这样背井离乡,要走到哪里去呀?“
人群中有一白发老汉,拄着拐杖默默前行,听到兰子义的话后慢慢靠到路边来,停在兰子义马前,说道:
“走到哪里也比在家里强,贼寇打来年轻力壮的被抓去当兵当奴婢,粮食牲口被拉去充军,剩下老弱病残留着等死,不跑还怎么办?“
兰子义说道:
“可是离了家能去哪里呢?“
老汉说道:
“哪里能活命去哪里,哪里有饭吃去哪里。“
兰子义摇了摇头,停顿片刻说道:
“老人家不必走远,不需多时官军就能剿灭贼寇,你们就能回家去了。“
一旁有个埋头走路的青年骂道:
“官军?官军除了吃喝嫖赌,欺男霸女还会干什么?十万大军说完就玩,屁用没用。
裕州城里被他们吃光当光,来了贼寇又被烧光,结果最后呢?还不是被贼寇攻破了。
王大官人城里又名的名望,全家女眷被官军营里的畜生糟蹋,铁了心投贼,贼寇再攻城当内应的老多都是王官人家人。“
兰子义听着青年控诉,握紧了手中缰绳,裕州城怎么被迫听来有些眉目了,虽然这眉目听得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