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京的眼神是炙热的,这让站在一旁的兰子义更加不适,忍受夏日的骄阳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在去忍受他人强烈的正义感则无疑是一种酷刑。
兰子义转身看向一旁。花园之中自有草木,兰子义面向的便是一株矮树。兰子义并不知道眼前这诛到底是什么树种,他也没有心思去了解这诛树。兰子义转过脸只是为了回避杜京,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思考。杜京朝气蓬勃的灵魂让兰子义很是难受,曾几何时兰子义也如这般英气勃发,可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心中多半只剩功利。自己的东西丢了,别人却还有,别人不仅在还拿出来显摆,这种事怎能不让人心痛。
兰子义抬手轻扣树枝,叹道:
“何必呢。“
杜京答道:
“我活着就是为了干这些事。”
兰子义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思考措辞。他已经不能再搪塞杜京了,但他又不能把宫里的事情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同时兰子义又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有利的位置,他必须找到突破口,借力打力,那么杜京到底有那点是兰子义可以利用的?
想到这里兰子义茅塞洞开,他松手弹开树枝,睁眼回首看向杜京问道:
“杜捕头在京城当差这么多年,可知这京城里有多少太监?”
杜京弄不明白兰子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看着兰子义用眼睛问出自己的疑惑,但兰子义眼神坚定,杜京也就没再继续问,他顺着兰子义的话答道:
“若问登记在册的太监,宫中任事者便有两千,宫外负责为宫里购货的,织造的,制陶的,打铁的,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有两万多人,若是再算上那些割了命根子想进宫却排不上号的,那可就有接近十万人了。可这和招婿楼有什么关系?”
兰子义闻言点点头,他沿着石径往前走,四面张望观看风景,不时抬手拈花折枝。理顺了思路的兰子义甚是放松,他道:
“杜大人知道的就是详细,我只知道京城宦官极多,却没想到有这么多。这许多人伺候皇上,可最后能混到皇上身边的又能有几个?混到皇上身边又能捞到银子的又是这少数人中的少数几个。剩下那么多人给皇上辛苦一辈子,到老了落下一身病,却只能被扫地出宫,连养老的银子都没有,他们可怎么办?”
听到这里杜京已经摸到了些许门道,他追上兰子义问道:
“卫侯的意思是……”
兰子义道:
“说句实在话,上次我告诉杜大人盯着葱河,这已经是我全部知道的东西了。我嫂子很不愿意回忆那段苦日子,给谁谁愿意呢,对吧?可再不愿意回忆的东西也总有蹦到脑海里的时候,我大哥跟我说过,大嫂晚上总是有惊醒的时候,大嫂说她总是能看到一条船,那条抓她在葱河走的船。”
兰子义说这话,同时已经停下了脚步,他看向杜京,杜京也压低眉头凑近兰子义的面庞,杜京问道:
“什么船?”
兰子义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大哥给我描述了船的样貌,他以为那只是我嫂子梦中的胡言乱语,但我清楚那船代表着什么,那船的形制是宗人府的规格。”
杜京听到宗人府三个字惊得长大了嘴半天不敢呼吸,许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然后他原地转圈道:
“一语成谶,一语成谶啊,怎么会和宫里扯上关系?卫侯你嫂子没说错吧?那天我去她和没和我说过这些事情。”
兰子义笑道:
“我嫂子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张口就跟你说?我嫂子可是被你吓到了。杜大人你不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么?怎么牵扯到宫里你便紧张起来了?公公可是需要产业养老的,这事来银子。”
杜京还是没能恢复冷静,他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阉宦自有产业,他们有赌场,有酒楼,有地产,他们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兰子义说道:
“杜大人要让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我便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至于你信不信,到底是缘故,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兰子义话锋一转道:
“当日出京时杜捕头拿这事来要挟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招婿楼没兴趣了,没想到我刚出门你便找到我嫂子头上。”
杜京穿了几口气,探手到腰间摸索,似乎是在找水囊酒壶之类的东西,摸不到后他又探手入怀,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盖来舀出些青绿色的土絮状玩意,兰子义闻着还有一股冰片味。杜京把土絮摸到鼻孔抹开,猛吸一口气将玩意吸入鼻腔,然后才慢慢平复呼吸
冷静下来。
兰子义笑道:
“鼻烟,新鲜玩意,我听说那些红毛黄毛夷人才喜欢这东西。”
冷静下来的杜京收拾好东西装回兜里,又捏着鼻子再吸几口气,然后答道:
“这东西提神,我常熬夜,少不了这玩意。我听说你家鱼公公也喜欢烟草,只是他喜欢拿烟斗抽烟,而不是向我这样吸鼻烟。”
兰子义道:
“杜大人活的精致。”
杜京道:
“精致不精致不好说,就像鱼公公和你嫂子的事有关没关也不清楚一样。”
兰子义道:
“要是鱼公公掺和在招婿楼里我嫂子踏不出楼便已经是死人了。台城卫那你放心,和这事没关系,光我家每年孝敬公公的例钱都够他养几辈子的老,他不在乎这点钱。”
杜京点头道: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