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曼哈顿的子夜,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面前。
刺客阿海面前升起一团烟雾,他已闪身冲出陈列室。
“站住!”
秦北洋与九色紧跟着阿海冲出博物馆,回到月光下的第五大道。
沿着中央公园东侧穿过,进入一片破烂低矮的街区。早春四月,夜间乍暖还寒,好些黑人在街边烤火取暖,惊讶地看着两个中国人追逐着奔过,还有一条赤色鬃毛的大狗。
纽约哈莱姆区,聚居数万南方来的黑人,遍布肮脏的贫民窟。
阿海躲入一间摇摇欲坠的大楼。酒鬼们出来拦住去路,被他一拳打出去三尺多远。这是未被纽约的黑夜消化的盲肠,藏污纳垢,臭不可闻……
楼道犹如迷宫,地势越来越低,走过几道台阶,才感觉深入地下,好像一座宏大的古墓地宫,只是住满了黑皮肤的活人。
刺客阿海逃窜到地道尽头,已没有了住户与人迹,只有一扇貌似古老的石门。
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男人,手中握着中世纪宝剑,像个守门人一样巍然屹立。
是个白人。
阿海以为又碰上了大都会博物馆里的西洋古董。但那人竟眨了眨眼,爆出一句话:“here?”
守门人恶狠狠地盯着阿海,后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人的两条腿与兽的四条腿。
秦北洋和九色即将追到了。
阿海别无出路,他飞快地靠近守门人。就在对方抽出宝剑,要像劈西瓜一样劈开他的脑壳时,象牙柄的匕首轻巧地划破咽喉……
宝剑先坠落在地,接着是沉重的守门人,像一堵高墙倒塌。
半分钟后,秦北洋和九色赶到,地上躺着一具白人的尸体,又是匕首割喉,石门敞开一条缝隙,阿海已逃入其中。
秦北洋再一抬头,看到门楣上有个标志——好像是金字塔,中间睁着一支眼睛。
独眼金字塔?
这个标志好眼熟啊!
摄手摄脚地走入石门,穿过一条深深的甬道,响起一片嘈杂的人声……
秦北洋闪身躲入墙边的幽暗角落,只见一级级往下的台阶,坐满身穿黑袍之人。地下台阶呈圆形下降,底部有片圆形空地,形如“天国学堂”的“镇墓兽大斗兽场”。
粗略目测,场内有一百人左右,似乎没有女性,而且全是白人。他们大多五六十岁,年轻的也是一把大胡子。要么身着黑袍,要么工装裤和工匠服,各自提着工具箱。圆形环绕的墙壁下,摆放许多奇怪物件,全用油布覆盖遮挡。
秦北洋心中疑惑,这是地下拳击比赛?还是某种秘密宗教仪式?看来更像后者。
场子中心的聚光灯亮起,精雕细刻的靠背椅上,端坐一位黑袍老者。风帽遮挡着他的脑袋,看不清容颜,只见一把白黑半白的须髯,显然也是欧美人。
老人身后,依次站着三名白袍人,一个手执圆规,一个手执矩尺,还有一个捧着书本。他们的白袍上有个符号,却是圆规、矩尺与书本的组合。
三个白袍人背后,又有十二个右手执宝剑,左手执十字弓的男人。他们都穿着朴素的工匠装束,头戴厚厚的鸭舌帽。头顶悬挂一面旗帜,图案赫然是“独眼金字塔”。
手执十字弓的欧洲男人?
秦北洋想起什么,再细看那十二个男人,果然认出一张面孔——半年前,德国投降的同一天,日本京都,山本教授的秘密实验室,羽田大树带着一个欧洲工匠来拜访——他叫施密特,德语姓氏,意思就是工匠。这家伙还用十字弓射出弹珠,打得秦北洋眼冒金星。
对了,他的十字弓上的标志,不就是眼前的“独眼金字塔”吗?
那一夜,羽田大树在居酒屋说过,此人属于“工匠联盟”的“守门人”,又称“执剑人”,负责守卫联盟大门,手执锋利之剑,惟有联盟会员才能通过大门。
刚才在门口被刺客阿海所杀的执剑男子,也正是工匠联盟的守门人?
阿海又在哪里?秦北洋悄然扫射四周,百十来个黑袍或工匠服男子之中,并无踪迹。毕竟,中国人的外貌与西洋人泾渭分明,体格与肩宽都有明显差距,何况还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手执十字弓与宝剑的“守门人”之一,拜访过日本的施密特,走到靠背椅上的老者身边,先趴下亲吻老者的靴子,清了清嗓子,用标准德语朗声道:“今晚,工匠联盟世界大会,我们齐聚在北美圣殿,先有请两位工匠圣贤……”
同时,圆形地宫穹顶降下两幅硕大的画像,欧洲铜版画的黑白风格,全是人物头像——
左面那幅貌似古希腊人,深目高鼻虬髯,垂到额前的卷曲头发;右面那幅居然是中国人,却是按照外国人想象的中国形象,画着夸张的吊眼角与稀疏的胡须,幸好没画出金钱鼠尾的清朝辫子,而是按照古汉人模样头顶束着发髻。
施密特继续说:“有请工匠联盟大尊者讲话!”
所谓“大尊者”,就是坐在靠背椅子上的老者。他发出微弱的声音,似是奥地利口音的德语?秦北洋从小学标准德语,完全听不清楚。
施密特代替大尊者说:“工匠联盟的会员们!来自世界各地的伟大工匠们,请齐声高呼工匠格言——工匠会死,但作品永存。”
“工匠会死,但作品永存!”
整座圆形地宫此起彼伏不同的语言,从德语、英语、法语到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俄语甚至荷兰语、捷克语、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