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在阿尔泰山掘金多年,跟这些图瓦人都认识,下马询问才知——数天前,有群白俄人来到喀纳斯湖,大约四五十人,为的叫做上校。这些人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在风景如画的湖畔休整几天,头两天还算规矩,只在山上打猎。图瓦人劝他们少打点,正是动物产崽的季节,反而惹怒了这帮强盗,立马打劫村子。白俄人善用快枪,图瓦人还用弓箭和鸟枪,男丁几乎被杀光了。
今早,白俄强盗们满载战利品,离开喀纳斯湖,往西南方向而去。
秦北洋与小郡王面面相觑,想起地宫流沙下埋葬的白俄人。原来他们并未死绝,至少伊万诺夫还活着,可能他根本没进入地宫,现前头情况不对,就赶快撤退逃跑了,正与来到李陵碑前的他们前后脚。
“我们这就追上去,给村民们报仇。”
秦北洋正要挥舞马鞭,却被小郡王拽住缰绳:“北洋,我们被困了七天七夜,刚被救出来,哪里再有力气连夜赶路?何况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必要吃亏,不如在此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早再出不迟。”
是夜,喀纳斯湖畔。
秦北洋点起篝火,却现沃尔夫娜不见了。九色咬着他的裤腿,鼻子指向黑漆漆的湖面。月光撒出个镶着金边的银盆,而这盆子瞬间被波纹打碎,一条美人鱼翻滚着劈开水浪,拖着湿漉漉的长。
“卡佳?”
秦北洋开始习惯于喊她的闺名而不是夫姓。
她从幽幽的湖水中升起,洗去地宫中七天的尘垢,像枚被剥光壳的鸡蛋,月光黯然失色。他闭起眼睛,回到篝火边。沃尔夫娜披上白色长裙,若无其事地坐在旁边,借火光烤干身体。她甩了下金色丝,撩到秦北洋脸上,带着喀纳斯湖水的冰凉,便钻入帐篷睡觉了。
次日,旭日从阿尔泰山上升起。
蒙古西征七百年后,成吉思汗的第二十五代孙,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孛儿只斤·帖木儿,骑着顿河马,随同好兄弟秦北洋,俄国美人沃尔夫娜,掘金大叔老金,还有小镇墓兽九色,沿着蒙古西征的大道,前进……
追了七天七夜,在布尔津县渡过流入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经过准格尔盆地北缘,进入塔尔巴哈台,再入博尔塔拉,一路都是蒙古土尔扈特部与哈萨克人,臂弯上停着硕大的猎鹰,展开翅膀俯冲抓住兔子。几条精瘦的猎犬动如闪电,长途跋涉围捕狡猾的赤狐狸……看的秦北洋和小郡王都着了迷。九色对此毫无兴趣,它站在食草动物一边。
满载而归的哈萨克小伙子,从俄属中亚逃难到新疆,骑在马上弹着冬不拉,唱起悠扬的民歌,说的是俄罗斯姑娘玛利亚,就像一朵可爱的玫瑰花,爱上了哈萨克牧羊青年都达尔。
沃尔夫娜难得绽开笑颜,对套马的汉子大声说:“如果我是玛利亚,我也会爱上你的!”
翻过险要的果子沟峡谷,来到苍翠的伊犁河谷,宛如塞外江南,终于看到飘扬的五色旗。
小郡王以国会议员之尊,拜访地方官员,得知昨天有一支白俄探险队路过,领自称伊万诺夫上校,已经逃出中俄边境。
秦北洋主张继续追击——新疆与中亚的边境漫长曲折,伊万诺夫那帮白俄匪徒,随时可能又窜犯中国境内。对面正处于无政府状态,红军与白军正在激战。世界大战中的土耳其独裁者,恩维尔帕夏也流亡到了中亚。
老金也曾在这一带淘金,自愿继续向导。三男一女,四匹马,一条“猎犬”,冲出中国边境,顺流而下伊犁河草原,进入俄属中亚的七河省,也是曾经的中国故土,直达天山北麓的阿拉木图,很快打听到伊万诺夫的踪迹……
翻过海拔四千米终年积雪的山口,穿过吉尔吉斯人放牧的森林和草场,望见一大片幽蓝色的水面。
伊塞克湖。
此湖大于中国的青海湖,在世界高山湖泊中水深第一、集水量第二。尽管地处寒冷的高原,围绕数座海拔四五千米的雪山,伊塞克湖却是终年不冻,汉文古籍称为“热海”。秋已深了,雪山半腰上的森林变得五颜六色,吉尔吉斯人迁移到了湖畔的冬牧场。
秦北洋的肺叶却煞风景地痛起来,胸口犹如烈火翻腾。他煎熬般地滚下马鞍,急切地喝了一小口湖水。望向大湖西岸,越过那片雪山,便是七河的源头,唐朝称为碎叶城,安西四镇之一,李白的出生地。他正要信马由缰向西,却现一片营地,到处是白俄探险队的痕迹,篝火余烬还是温的。四人沿着马蹄印子的方向,掉头向东奔去。
九色闻过白俄人的气味,由它带路保准没错。马蹄踩着中国故土的热海北岸,小镇墓兽突然兴奋,追逐一群野马。秦北洋费了好些周折,才将它呼唤回来——自从在巴黎死而复生,染上“毒瘾”,九色就越来越不听话了。
“莫不是普氏野马?”
小郡王举起望远镜,那批野马奇形怪状——头部长大,颈粗,耳比驴短,蹄宽圆,外形似家马,但额无长毛,颈鬃短而直立,行动极其迅捷。
“这又是什么东西?”
“据说是全世界所有马的祖先,极为稀有。”
一昼夜间,他们来到伊塞克湖最东端,肥沃的高山草原间,坐落一个小镇,有个俄国名字:普热瓦尔斯基。
本地的吉尔吉斯人、俄国哥萨克移民,都用警惕目光盯着突如其来的三个中国男人与一个俄国女人。幸好秦北洋会说流利的俄语,打听到伊万诺夫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