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看书>恐怖悬疑>镇墓兽>第八十四章 人骨金字塔(三)

沃尔夫娜的声音,少女似的细嫩悦耳,叮叮咚咚淌过伊塞克湖深处。秦北洋勉强听出俄语歌词的意思

“夜漫漫,雨潺潺,草上露珠闪。人们说我运气好,谁知我心烦。不愿相信也得信,怕是真无缘:你我如同隔条河,左右俩河岸。鸭成对,鸟成双,波和浪相连,姑娘小伙儿手挽手,唯独我孤单。日盼夜盼好无奈,怕是真无缘:你我如同隔条河,左右俩河岸。”

这首婉转忧伤的俄语歌,悠扬地飘在地宫中,似乎成了所有人的安魂曲。

作者注:沃尔夫娜唱的这首歌原名《两道河岸》,上世纪五十年代苏联电影《渴》的插曲,中文歌词为薛范先生译配,后被王洛宾先生改编为歌曲《一江水》

西辽地宫,白俄美人歌罢,小郡王帖木儿不甘寂寞,饿着肚子高歌一曲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古汉语的慷慨悲歌,让秦北洋拍案叫绝。这首歌来自两千多年前,宫廷阉人歌手李延年唱给汉武帝听,赞美妹妹李夫人。汉武帝因此将李夫人纳入宫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的兄长李广利成为贰师将军,率领汉军远征西域大宛国,便是今日的费尔干纳盆地距离伊塞克湖很近。

小郡王爬到秦北洋身边,贴着耳朵说:“北洋,我用脚后跟都看出来了,俄国美妇人对你有意思呢。在这塞外绝险之地,我等性命朝不保夕,不如成全人家的相思意。良宵苦短,别到阴曹地府里追悔莫及。记得我在京城八大胡同带你听的《金缕衣》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滚!”

秦北洋一把将小郡王推开,劈头盖脸痛骂他一顿,还要比试摔跤。虽说帖木儿是博克好手,但饥肠辘辘也无心过招,被摔了个狗啃屎。躺着看热闹的老金,当场呵呵笑起来。

小郡王把头埋在金子里哼哼唧唧:“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他有意撮合秦北洋与卡佳,是考虑到安娜既已嫁给齐远山,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结果怎可更改?如果秦北洋也有新欢,就不会对安娜恋恋不忘。按照小郡王的性情,普天下的男人,生来就是四个字:喜新厌旧,只要搭上新欢,转头就会忘了旧情人。

“别打了。”沃尔夫娜搀扶起小郡王,又把秦北洋省给她的水,重新还到他手中,“如果一群人陷入绝境,应该让女人先去牺牲,这样还会有人活下来的希望。”

“不必了,我的生命本应在1919年的秋天结束。”

“秦,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沃尔夫娜靠在他的肩头,吹气如兰,“我的祖先世代都是工匠,制造各种捕兽工具。小时候,住在拉加多湖畔的森林里,我常跟爸爸和哥哥出去打猎……”

“等一等!你结婚前是不是叫卡捷琳娜·安德烈耶夫?”

“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父亲叫亚历山大·安德烈耶夫?”

秦北洋脑中闪过冰天雪地的俄国,乌拉尔山区的小村庄,擅长制造捕兽夹的老工匠亚历山大,也是工匠联盟的会员。

“你怎么会知道?”

“而你的哥哥叫瓦洛佳?”

沃尔夫娜瞪大双眼:“你认识他们?不,我哥哥早就死了,十年前制造一种神秘机器时遇害。”

“我认识你父亲,在俄国的时候。”秦北洋掏出背后的十字弓,“这就是他送给我的!”

“独眼金字塔?”她看着十字弓的钢弩上的标记,“我记起来了,小时候,我就认得这个标志。他现在怎么样?自从哥哥死后,爸爸一个人去了乌拉尔山。”

“很抱歉,他去世了。”

“上帝啊!”沃尔夫娜捂住嘴巴:“布尔什维克杀了他?”

“不,是白卫军干的,我已经为他复仇了。”

“谢谢你,我爸爸是个固执的老头,一个痴迷于手艺的工匠,我想他一定很喜欢你。”

耶律大石的地宫之中,秦北洋慨叹命运:“世界好小,我在巴黎和哈尔滨,分别认识了他的女婿与女儿。”

“哥哥死后,我去读了护士学校。一次舞会上,我与弗兰茨·冯·沃尔夫男爵偶遇。我穿着黑衣裳,戴着银手镯,根本比不上那些盛装出席的贵族小姐。沃尔夫却疯狂地追求我,说我很像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

“我看过这本书,日语版,在京都第三高等学校的图书馆。”

“三个月后,我嫁给了沃尔夫。他给了我男爵夫人的头衔,但我不爱他。这个男人更喜欢物理和机械。有一次他喝醉了,才说第一眼看到我时,以为我不是人,而是一个漂亮的灵魂机械体。”

“凡是醉心于灵魂机械体的都是走火入魔的天才。”

秦北洋想起了霍尔施泰因博士、山本教授,还有自己失去的老爹。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沃尔夫娜闭着眼睛躺倒在秦北洋身边,这是《安娜·卡列尼娜》开篇的第一句。

“我不懂……”

他同样躺在装满黄金的铁皮箱上,转头看着她苍白如雪的容颜。

“在圣彼得堡,我不觉得那是个家庭,更像监狱,我一度想从沃尔夫身边逃跑。但我有了孩子,最亲爱的小康斯坦丁。我发誓哪里也不去了,女人的幸福根本不值一提。”

沃尔夫娜闭上眼睛,就像一具尸体,默默等待被埋葬,仿佛回到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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