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到了!”
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孛儿只斤·帖木儿骑在乌黑的蒙古马上,手搭凉棚,望向连绵起伏的昌瑞山。
李隆盛拍马赶到:“东陵正是我的七世高祖父选定的风水宝地。你们看这昌瑞山,重峦如涌,万绿茫茫,日照阔野,紫雾霭霭。顺治帝将随身佩鞢放入风水师选定的穴中,便是孝陵之金井。我家自先祖李淳风所传手艺,阴宅要讲究龙脉,东陵山川形势极为兴旺。而昌瑞山属于燕山之一部分,作为京畿屏障,向东延伸到山海关,清朝人认为燕山与长白山同属一脉。关外的长白山正是满清龙兴之地,可保万年基业。”
“可清朝入关二百六十多年还是亡了。”
名侦探叶克难摘下白礼帽,在烈日下解开领口,遥望形如巨龙的燕山山脉。
“叶探长,先父跟我说过,再好的风水,再强的龙脉,也抵挡不了天下大势。龙脉在地,大势在天,地怎能压得过天呢?”李隆盛拍了马脖子说,“科学的说法,便是万物皆有半衰期。比如原子开始衰变,数量会越来越少,衰变速度减慢,产生出另一种元素,释放出阿尔法、贝塔粒子或中微子。衰变是把质量转为能量的方式,直到原子衰变至稳定的同位素。”
这一众人里,仅有的女子,英姿飒爽地穿着西洋装束,头戴狩猎帽,脚蹬皮靴,骑在一匹白马上,瞪着琉璃色的眼珠子说:“清朝漫长的衰变,释放出太平天国、列强入侵、割地赔款、辛亥革命等等巨大能量,最终变成另一种物质,便是中华民国。”
李隆盛点头赞同:“中华民国也会按照这个逻辑衰变成新的朝代这是比龙脉、风水更大的规律。如今时髦的话来说,也是赛先生的规律。”
“诸位,别管赛先生还是德先生,前头那条龙就快死了!”一个身着工匠服,长发披肩,胡须浓密的男子说,“不,龙早就死了,前头是龙的尸体。”
他是秦北洋。
他的马蹄边站着一条凶猛的獒犬,却长着赤色的鬃毛,它是九色。
两天前,秦北洋、小郡王、李隆盛、名侦探叶克难,还有九色与欧阳安娜出了北京城,沿着长城向东骑马奔赴清东陵。
一路兵荒马乱,土匪和溃兵横行,还有许多被盗掘的古墓。秦北洋随便找了一座辽代古墓,钻进去一宿续命。
到了东陵,风水墙内传来阵阵炮火之声。秦北洋爬上高坡,可见东陵中有至上万人的军队,到处是站岗放哨的士兵,许多部队向着旷野放枪射击,不时升起滚滚硝烟。
叶克难重新戴上礼帽:“他们要动手了。”
“看来大门是进不去了,风水墙也不用想了。”李隆盛下马走了几步,“我们可以爬上后山,进入陵寝。”无良萌妃要改嫁
秦北洋几番让九色住手,他说自己是来保护陵墓的,这下反而成了挖墓的。但九色嗅到了同类的气味,已几近失控,疯狂地用鹿角挖掘泥土与砖石。
终于,盗洞正下方被挖通了。一股腐臭霉烂之气扑面而来,九色、秦北洋与李隆盛随之跳下去。
两人身上都有“刺客道”的轻功,落在一片青石砖上。九色吐出了琉璃火球,照亮一根长长的甬道,四周铺着精美绝伦的高浮雕,不是佛像就是金刚,显然是帝王的墓道。
秦北洋贪婪地呼吸了陵墓之气,犹如从地狱回到人间。他看到地上散落着血迹,成百上千的金属弹壳,断裂的人体残肢,甚至内脏和肠子……
墓室门打开一半。倒下的那一半是被炸药粉碎的,剩下完整的那一半雕刻着四大天王,青白石仿木门楼上雕满繁复的吉祥物,还有多如瀚海的藏文和梵文佛经。
秦北洋感觉脚下踩到一片污水,墓道中泛起臭味与淤泥,说明这座帝王陵墓早已严重渗水。盗墓贼闯入之前,无孔不入的水,早已淹没了地宫。
九色冲在前头,它虽五行属火,但吞噬过东海恶龙镇墓兽的灵石,自然也不惧怕水了。到了地宫门口,污水淹没到了胸口,前头飘浮几具穿着军装的尸体,难道要游泳进去不成?水面上飘来一具木筏,上头还有几支竹竿,显然是盗墓的军阀为进入地宫而临时拼凑的。
秦北洋与李隆盛爬上木筏,撑着竹竿,缓缓深入地宫,九色行走在水中,头顶雪白鹿角,pēn_shè琉璃火球,照亮地宫内的角落。
木筏旁飘浮过来一具棺材。
硕大的帝王棺材,金丝楠木的外壳,简直千钧之重,却依然在水上飘浮。秦北洋不禁哑然,什么伟大的帝王,死后就算住进这样的宫殿,也免不了要随波逐流,生前又怎能想到这样的结局?
不仅是一口棺材,水面上还飘浮好几口棺材,远看像硕大的尸体,或者一头露出水面的鳄鱼。这些棺椁的保存程度与大小各不相同,最大的一尊棺椁,形如飘浮的游船,仿佛还载着帝王与后妃,游荡在圆明园或避暑山庄的湖光山色之中。
这艘巨型棺椁突然加速,仿佛潜艇射出的鱼雷,猛然冲向秦北洋的竹筏。九色距离他们遥远,已无法前来救援。李隆盛举起竹筏,正好撑住棺椁正前方。但棺椁背后有强大力道,逼得竹筏连连后退,直到地宫角落。
眼看就要翻船,棺椁背后露出一双幽暗目光,某个活物爬上棺椁表面,却只有个残缺的脑袋,半个峥嵘的鹿角,布满弹孔的鳞片身体,如同一条大蟒蛇,却已被斩断后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