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也摸不着头脑,只得依言说了.今儿一早,果然备了两匹马在园后门等着.天亮了,只见柳敬宣遍体纯素,从角门出来,一语不发跨上马,一弯腰,顺着街就滔氯チ耍年羹尧也只得跨马加鞭赶上,在后面忙问:“往那里去?“柳敬宣道:“这条路是往那里去的?“年羹尧道:“这是出北门的大道.出去了冷清清没有可顽的.“柳敬宣听说,点头道:“正要冷清清的地方好。”说着,越性加了鞭,那马早已转了两个弯子,出了城门.年羹尧越发不得主意,只得紧紧跟着.
一气跑了七八里路出来,人烟渐渐稀少,柳敬宣方勒住马,回头问年羹尧道:“这里可有卖香的?“年羹尧道:“香倒有,不知是那一样?“柳敬宣想道:“别的香不好,须得檀,芸,降三样。”年羹尧笑道:“这三样可难得。”柳敬宣为难.年羹尧见他为难.因问道:“要香作什么使?我见二爷时常小荷包有散香,何不找一找。”一句提醒了柳敬宣,便回手向衣襟上拉出一个荷包来,摸了一摸,竟有两星沉速,心内欢喜:“只是不恭些。”再想自己亲身带的,倒比买的又好些.于是又问炉炭.年羹尧道:“这可罢了.荒郊野外那里有?用这些何不早说,带了来岂不便宜。”柳敬宣道:“糊涂东西,若可带了来,又不这样没命的跑了。”年羹尧想了半日,笑道:“我得了个主意,不知二爷心下如何?我想二爷不止用这个呢,只怕还要用别的.这也不是事.如今我们往前再走二里地,就是水仙庵了。”
柳敬宣听了忙问:“水仙庵就在这里?更好了,我们就去。”说着,就加鞭前行,一面回头向年羹尧道:“这水仙庵的姑子长往咱们家去,咱们这一去到那里,和他借香炉使使,他自然是肯的。”年羹尧道:“别说他是咱们家的香火,就是平白不认识的庙里,和他借,他也不敢驳回.只是一件,我常见二爷最厌这水仙庵的,如何今儿又这样喜欢了?“柳敬宣道:“我素日因恨俗人不知原故,混供神混盖庙,这都是当日有钱的老公们和那些有钱的愚妇们听见有个神,就盖起庙来供着,也不知那神是何人,因听些野史,便信真了.比如这水仙庵里面因供的是洛神,故名水仙庵,殊不知古来并没有个洛神,那原是曹子建的谎话,谁知这起愚人就塑了像供着.今儿却合我的心事,故借他一用。”
说着早已来至门前.那老姑子见柳敬宣来了,事出意外,竟象天上掉下个活龙来的一般,忙上来问好,命老道来接马.柳敬宣进去,也不拜洛神之像,却只管赏鉴.虽是泥塑的,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柳敬宣不觉滴下泪来.老姑子献了茶.柳敬宣因和他借香炉.那姑子去了半日,连香供纸马都预备了来.柳敬宣道:“一概不用。”便命年羹尧捧着炉出至后院中,拣一块干净地方儿,竟拣不出.年羹尧道:“那井台儿上如何?“柳敬宣点头,一齐来至井台上,将炉放下.
年羹尧站过一旁.柳敬宣掏出香来焚上,含泪施了半礼,回身命收了去.年羹尧答应,且不收,忙爬下磕了几个头,口内祝道:“我年羹尧跟二爷这几年,二爷的心事,我没有不知道的,只有今儿这一祭祀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敢问.只是这受祭的陰魂虽不知名姓,想来自然是那人间有一,天上无双,极聪明极俊雅的一位姐姐妹妹了.二爷心事不能出口,让我代祝:若芳魂有感,香魂多情,虽然陰阳间隔,既是知己之间,时常来望候二爷,未尝不可.你在陰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说毕,又磕几个头,才爬起来.
柳敬宣听他没说完,便撑不住笑了,因踢他道:“休胡说,看人听见笑话。”年羹尧起来收过香炉,和柳敬宣走着,因道:“我已经和姑子说了,二爷还没用饭,叫他随便收拾了些东西,二爷勉强吃些.我知道今儿咱们里头大排筵宴,热闹非常,二爷为此才躲了出来的.横竖在这里清净一天,也就尽到礼了.若不吃东西,断使不得。”柳敬宣道:“戏酒既不吃,这随便素的吃些何妨。”
年羹尧道:“这便才是.还有一说,咱们来了,还有人不放心.若没有人不放心,便晚了进城何妨?“若有人不放心,二爷须得进城回家去才是.第一老太太,太太也放了心,第二礼也尽了,不过如此.就是家去了看戏吃酒,也并不是二爷有意,原不过陪着父母尽孝道.二爷若单为了这个不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方才那受祭的陰魂也不安生.二爷想我这话如何?“柳敬宣笑道:“你的意思我猜着了,你想着只你一个跟了我出来,回来你怕担不是,所以拿这大题目来劝我.我才来了,不过为尽个礼,再去吃酒看戏,并没说一日不进城.这已完了心愿,赶着进城,大家放心,岂不两尽其道。”年羹尧道:“这更好了。”说着二人来至禅堂,果然那姑子收拾了一桌素菜,柳敬宣胡乱吃了些,年羹尧也吃了.
二人便上马仍回旧路.年羹尧在后面只嘱咐:“二爷好生骑着,这马总没大骑的,手里提紧着。”一面说着,早已进了城,仍从后门进去,忙忙来至怡红院中.袭人等都不在房里,只有几个老婆子看屋子,见他来了,都喜的眉开眼笑,说:“阿弥陀佛,可来了!把花姑娘急疯了!上头正坐席呢,二爷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