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摇头道:“还是我先将你送上去,你去找人来救我吧。”
楚乔一愣,上下看了燕洵一眼,随即点头,说道:“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楚乔看到天空中的圆月的时候,只觉得好似生死一场一般。她趴在雪窟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仍旧陷在洞里的燕洵,大声叫道:“你等着,我去叫人。”
燕洵笑眯眯地摆手,“快去快去!”
脚踝很疼,似乎是刚刚掉下去的时候扭到了,楚乔忍痛走了几步,突然一个念头冒上来,她不自觉地就停下了脚步,眼睛微微眯起,脊背一阵冰凉。
如果她就这样转身而去,以这片旷野的偏僻,燕洵今晚必死无疑,那么,她算不算就报了仇呢?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围猎场上那些横流的鲜血、尖锐的箭矢、幼小的身躯,楚乔的心越发快速地跳了起来。
虽然当日那些杀人的利箭大多出自赵家的两个兄弟,虽然燕世子的箭矢大多插在恶狼身上,虽然事后他被诸葛家的兄弟们嘲笑妇人之仁,虽然,他是这样信任自己,笑眯眯地让自己快去快回。
楚乔站在苍白一片的旷野上,眼神漆黑如墨,闪烁着激荡的锋芒。
砰的一声,一株一人多高的枯树枝登时被扔进雪窟之中,险些砸到燕洵的脑袋。
楚乔还没露出头来,就听到燕洵怒声咆哮道:“你想杀人啊?!”
楚乔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若是想杀你就不必费这么大的劲了,赶紧上来。”
燕洵身手敏捷,腾腾地爬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楚乔两眼,嘴角一牵,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放下我这个恶人不管,扬长而去呢。”
楚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怪自己不够狠心。”
燕洵哈哈一笑,几步跑到她身前,微微弯着腰,说道:“来吧,作为你没狠心丢下我不管的报酬,我背你回去。”
楚乔疑惑地上下打量他,“这么丢身份的事你也肯做?”
“本世子心情好。”
楚乔不再说话,就在燕洵以为她不愿意的时候,背上突然一沉,就多了一个软软小小的身体。
白地如霜,雪光反射,白晃晃的一片。燕洵生平第一次背人,动作有些别扭,不安分地扭了两下,楚乔伸出白嫩的小手,对着他的脖子拍了一下,“老实点,我要掉下去了。”
燕洵一愣,果然老实了许多,背着楚乔缓缓走在旷野上。
“喂,你知不知道咱们刚才走出多远?”
孩子冷静地回答:“不到一炷香,走回去大约要一个时辰。”
燕洵点头,“你叫星儿?”
“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崖壁上听那个被你陷害的丫鬟说的。”
燕世子今晚心情似乎很好,见楚乔不搭话,继续问道:“你本名叫什么?姓什么?”
楚乔轻轻一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燕洵哼道,“我还不愿意听呢,早晚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听。”
“那你就耐心地等着那一天吧。”
燕洵皱眉,“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说话口气老气横秋的?”
背上的孩子不屑地撇嘴,“那你们也都不大,为什么行事手段那般狠辣?”
燕洵愕然,随即笑道:“我的天,你还真是记仇。”
孩子的声音有些凄凉,声音转冷,淡漠地说道:“你不记仇,那是因为你没被人拿箭指着。”
大风呼呼地吹着,燕洵突然感觉有些冷,张开嘴想要反驳,却终于没有说出口。那些被他信奉多年的高低贵贱等级之分,此刻在这个孩子面前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有些事情,大家都说是对的,你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也是对的,即便有时候你心里其实也并不是这样想的。清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两个孩子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燕洵精神一振,说道:“我的人来了。”
伏在他背上的孩子轻轻地皱起眉头,侧着耳朵倾听着,只听蹄声杂乱,似有大军前来,又有众多人奔跑的声响。前方雪雾奔腾,如银龙白蛇,由一线成一面,浩浩荡荡,奔腾而来。
孩子眼睛轻轻眯起,轻启朱唇,缓缓说道:“看来,并不是你的人。”
北风吹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鹅毛一般密集,遮住了惨白的圆月,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积雪上空天幕漆黑,不时地传来夜枭的凄厉长鸣,那些黑色的翅膀盘旋在天际,从半空俯视,真煌城犹如皑皑冰川中的一粒明珠,璀璨夺目,闪闪发光。而此时此刻,在这粒明珠的外侧,却有一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和帝都的繁华锦绣绝不相称的异族百姓,在艰难地跋涉着。
刺骨的北风穿透异族人褴褛的单衣,刀子一般吹在他们已经被冻得发紫的肌肤上。大风陡然呼啸而起,百姓们艰难地围在一起,以抵御凌厉的寒风。没有城墙楼宇的保护,红川高原的冬季越发让人无法忍受,队伍中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从一个单独的声音,渐渐扩大,逐渐蔓延了整片队伍。
嗖的一声,鞭声突然响起,骑在马上的将领面色阴沉地走上前来,厉声喝道:“都闭嘴!”
可是,那些不懂事的婴儿怎会听从他的号令,哭声仍旧继续。
将领眉头一皱,顿时策马走进人群,弯腰一把从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抢过一个婴儿,高高地举起,然后砰的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惨叫声陡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