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蓟州城内原来镇朔卫的指挥使司官署,现在是总理总兵官马世龙的驻跸之地,大堂中一片武将官服,上首坐了马世龙和监军胡福弘。
孙承宗现在在山海关,蓟州这边没有文官领军,马世龙基本相当于武经略,他原本关在牢里,后金入寇之后朝廷无将可用,孙承宗想起这个老部下,跟崇祯求情放出来,转眼就从阶下囚变成了一方大员。
曾有御史上疏,说勤王军大多是总兵领军,马世龙怕是压不住,建议让梁廷栋领蓟州大军,但崇祯对这个新贵十分器重,让他留在京中听用,只派了个监军过来。
崇祯对卧榻之侧的后金军十分厌恶,户部也十分厌恶,因为勤王军一多,吃的用的都要户部来出,连连上疏要求各军尽快开战,兵部也只得不停催促马世龙和孙承宗。马世龙接令后便又召集勤王军各位领导开会。
大堂里面的军官有关宁的部分参将游击,和勤王各镇总兵,他们身后是各镇的参游军官,陈新也站在其中。
三月底文登营调到蓟州,受总理总兵官马世龙的指挥,这里已经靠近前线,快马到遵化不过一日路程,因为文登营的威名,他们被马世龙视作绝对主力,驻扎在蓟州西门。
陈新本来应该站在本镇总兵之后,但登莱的张可大没来,周洪谟也被陈新打发去京师等消息,登州镇就只有他一个人,官也小,有些孤零零的站在左侧后排最后,身边是个雄壮大汉,穿了一身铁甲,看不到官服,一副阴狠模样,冷冷的不搭理人,陈新看他几眼,他连头也不转,陈新也就懒得理他。
马世龙的声音响起,一副大大咧咧的口气,“各位将官既然都来齐了,咱老马先跟大伙说道说道这鞑子,鞑子兵还是不少的,那奴酋是走了,但把他哥给派来,还是个大贝勒,咱们关宁的兄弟知道,镶蓝旗的杀才阿敏。”
下面响起一阵嗡嗡声,一些总兵没听过的,在问身边的人,陈新身边那大汉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阿敏一点不怕。
监军一脸微笑,也没有插言,马世龙接着道:“这杀才又带了些人来,狗娘养的不把东西搬完不想走,老子看阿敏也是个没鸟的,三屯营摆他眼皮下也不敢动,不过杨总兵也撑不了多久,粮总是要吃完的,皇上也每日都在过问,咱们当兵的,这个时候就该是报效皇恩的时候了。咱们怎么打,各位大人都说说。”
“马总理说了半天,这鞑子到底有多少人搞清没有,咱们一头撞上去,万一上万的鞑子等着,谁来救咱们。”
陈新看了一眼,是延绥总兵官吴自勉,驻地和陈新挨着,这段日子陈新是名人,他也爱结交这些人,一群军官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赌钱,陈新已经输了一千多两银子,很得他们的欢心。
马世龙听了干脆的道:“不知道,七八千怕是有的,一万或许也有。”
吴自勉呼的站起来道:“人都不知道多少,那还打个球,老子从延绥过来不是来送命的。还是上次说的,就让那个祖大寿来三屯营,他辽镇都不急,老子客军急个啥。”
马世龙嘿嘿笑着,也不生气,身边那个监军倒是劝道:“吴总兵也不需焦虑,建奴来了去,去了来,据朵颜的人说,每日都有人进出边墙,那人数确实不明,不过人数不清也不是就不能打仗了嘛。”
吴自勉不和监军争辩,狠狠看了马世龙两眼坐下来。
接着又有几个总兵阴阳怪气的问起兵饷,马世龙又是一通哈哈敷衍,大堂里气氛更是沉闷,到后来大家都不说话,陈新也不当这出头鸟,其实后金最多几千人,还要分驻四城防守,大明勤王兵和关宁兵加起来十多万,直接四面围打就结束。
眼看又是一次不欢而散,这样的会已经开过三次,一次比一次人多,马世龙每次就是这样让大家说,然后没有结论拖下来。
这时关宁军那边站出一个英武军官,陈新没有见过,恐怕是从玉田那边过来的,他大声道:“这时了还说甚军饷,大伙有得吃的,打了鞑子抢他娘的银子不就有军饷了,呆在这里天上能掉银子下来不成,马帅,现今石门驿仍在,离遵化不过半日路程,城中最多两三千鞑子,咱们这里几万人怕他个屁,只要行军快些,带上红夷炮攻城他能挡得住?断了建奴喜峰口以西的归路,然后与祖太保合攻迁安,永平滦州便成死地,咱们再慢慢收拾阿敏。末将愿作全军前锋。”
陈新身边的那个武将也大声道:“末将愿和曹参将同为先锋。”
马世龙赞道:“曹参将、左都司勇武过人,这前锋做得。大家伙觉得曹参将说的方略如何?”
那些总兵个个把头歪在一边,只有吴自勉道:“两位将军都是胆气过人,不过是否忘了当年四路进兵四路皆溃之事,正月间马帅亦是去攻过遵化,遵化城高墙厚,一时不下顿兵坚城又如何,俗话说分则弱合则强,要咱来看,还是等枢辅大人定下日子,汇兵一处的好。再说当兵吃粮,要兵饷也不是不要脸的事,有何不能说。”
大堂中又响起嗡嗡的声音,老奴起兵以来,在辽东死了十多个总兵,这次入寇又死几个,还被抓了两个活的。
那个曹参将不卖这个外镇总兵的账,有些不屑的道:“这是要兵饷的时候?皇上日夜盼着把建奴赶出关去,吴军门不先想着为皇上分忧,倒是只想着军饷,这是什么心思?”
吴自勉站起来指着那参将骂道:“曹文诏!